宋汐挑眉。
她什么时候跟银衣这么熟了吗?
还带说悄悄话的?
下面天道审判台上,披着银色斗笠,45°角忧伤望天的男子似有所感,转头望了过来。
为防止被审判天雷误伤,天道审判台一般是不允许被审判者以外的人登台的。
但是宋汐不知道。
她来的时候修仙界常识为零,原主天天修炼也没有关注这些,那些天天一起鬼混的亲传弟子们没来过天道审判台,也没人能跟她讲讲。
她又来的匆忙,直接被昌夷老祖拎了过来。
因此,除了知道这个地方很公正以外,相关规则她都不太清楚。
于是,宋汐神色冷静,在昌夷老祖说完,看银衣压根没有从天道审判台上下来的意思后。
她微微挑眉,又看了眼没有丝毫阻拦意思的昌夷老祖。
整个人就毫不犹豫的抬脚走到了审判台前。
银衣态度很诚恳,没有遮掩自己的请求,所以众多掌门和长老早就知道宋汐会来,但是也没想到这老祖的小徒弟会直接生猛的蹦到天道审判台上。
御灵山三长老司徒祎一愣,刚要伸手阻拦宋汐,昌夷老祖就不动声色的抬手,示意他不用多管闲事。
司徒祎微愣,下意识顺着昌夷老祖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天道审判台上阴沉翻滚,仿佛随时要撕裂天地的审判天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逐渐安静下来。
“老祖……”
司徒祎爱凑热闹,不是第一次代表宗门来见证审判,但他也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这是……?”
“因为宋汐。”昌夷老祖沉默半晌,缓缓开口。
他也很意外。
天道审判台,从不会因为下面站的人是谁,而有分毫的留情。
天道审判,雷电会走遍被审判者全身,将他的生平冷冰冰的衡量。
天雷之下,众生平等。
只不过无罪者,会对这一道天雷无感而已,甚至大功德在身者,会在这一道天雷之中窥得机缘。
而有罪者,则会在天道审判台降下的天雷之中,灰飞烟灭。
可是人心复杂,世事难料。
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
纵使天道在上,赋予一切,看起来无所不能。
但谁也不知道审判天雷究竟能公允到什么地步。
由此便有很多修士认为,天道审判台过于武断,因而随着时间推移,审判台用的次数越来越少。
可是无法否认,这终究,是公认的最公正公允,不含偏颇的衡量一个人对错,最精准的方式。
所以这个方法还是被沿用至今。
如此便可见。
古往今来。
天雷从来不会因为下面的人是谁,而有分毫的偏颇。
“她……”
司徒祎摸了摸下巴,还是消化不了这个消息,索性不想了,反正他就算有想法,也阻止不了昌夷老祖的任何决定。
他摆烂了:“反正是您的徒弟,您觉得没问题就行。”
昌夷老祖没接话,他定定的望着已经逐渐平缓下来的天雷,思想陡然歪了一下。
这个小徒弟,身上的秘密比他想象中的还多。
看这样子,天道天雷和宋汐肯定是有那么点关系的。
如果天雷和宋汐犯冲……那他的小徒弟以后如果修为回来的话。
——突破金丹的时候该怎么办?
不经历一顿雷劈,是结不成丹的啊?!
但昌夷老祖又转念一想。
这都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他还不如担心担心,宋汐修为继续掉的话,要怎么阴阳怪气他。
“……”
***
天道审判台。
“你来了。”
宋汐已经走到了银衣面前,男子一扫之前雏菊去世时,颓靡绝望的神色。
他眉眼之间都是轻松。
抬眼看着审判天雷时,是面临死亡的解脱。
“在永安城对你们做的那些,我实在很抱歉。”
银衣难得诚恳的开口,看向宋汐的神色带了两分恳求,“可以最后让我看一眼她吗?”
宋汐没说话,有些唏嘘的拿出储物袋里那个薄如蝉翼的袋子。
雏菊后颈的彼岸花已经彻底缩了回去,面容精致的女子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消瘦没有血色的面庞,透着两分没有生气的青白。
银衣上前,隔着袋子最后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爱人。
“之所以麻烦你冒着风险,上审判台来听我讲话,是因为我不知道下面的这些人。”银衣顿了顿,盯着宋汐的双眼,还是说了实话。
“都是敌是友。”
宋汐微愣。
“接下来我说的话,希望在你确认对方可信之前,不要告诉任何人。”银衣神色有些郑重,“宋汐,我现在只信任你。”
“修仙界大宗门有内鬼。”
银衣重复,“有那个魔鬼的下属。”
宋汐对这件事情并不意外,毕竟那个幕后人能不露面,就这么嚣张的在几大仙门的眼皮子底下,大规模抓人挖仙根,还没有惊动几大仙门。
就足以见得,修仙界是有人给他擦屁股的。
这是银衣第一次正面谈起那个操控他的幕后人。
“他好像活了很久。”银衣回忆那个魔鬼的样子。
“他很有自知之明,他也不求什么御心之术,也不求我们对他心悦诚服,那个老东西手中掐着我们每一个人的死穴。”
“怕死的,就给他们本人种上彼岸蛊,不怕死的,像我这种硬骨头……”银衣自嘲,“就会给我们在乎的人种上彼岸蛊。”
银衣是有悔恨的。
早知道如此,他当初一定会装做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甚至称呼上,他都让我们直接叫他魔鬼。”
“他自称是地狱使者,手中有很多阴损的手段。”银衣艰涩的开口。
他深吸口气,抬手覆在眼睛上,逼迫自己去回忆每一次和那个魔鬼的交锋。
因为回忆过于恐惧和不堪,他挺拔的身躯都微微弯下腰,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银衣身旁,一直背景板一般站着,默不作声的耿寻,伸手无声的按住了银衣的肩膀,以示安慰。
“地狱之眼其实是真的有这个地方。”银衣缓和了情绪,继续说。
“我在魔鬼身边待过一段时间,他因为某种原因,不能自由出入地狱之眼,他出去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每一次,都仿佛元气大伤。”
这是银衣无意中的发现。
他清楚地记得,他被那个魔鬼的爪牙抓回来的时候,他寻找各种办法想要逃跑。
最终误入那个魔鬼闭门不出的地方。
那个他们平日里见到的,戴着面具的老者居然是被铁链紧紧锁着的。
他闭着眼睛,仿佛施展了什么邪术,一层虚幻的身影从他身上缓慢的剖离开。
那个魔鬼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但是那一道虚幻的身影,随着落在地上的时间增长,却变得愈发凝实。
就像是他的一道分身。
宋汐没有打断银衣的回忆,任由他断断续续的叙述。
“他称呼自己是地狱使者,但其实,地狱之眼是困住他的监牢。”
银衣不确定的开口,“我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