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陌生的地方,她忽然意识到,凌墨或许是真的走了。
她似乎,是自由了。
以后,她是不是就会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生活了?
周围传来一些悉悉索索的女孩嘟嚷声。
“卡尔还是这么帅。”
“你就知道犯花痴。”
“她竟然是卡尔亲自送过来的。”
“那又怎么样,应该是被打发的吧。”
“你等下问问不就知道了。”
乔姐似乎是这里管事的,摆手让她们都回去:“都跑出来干什么,事情都做完了吗。”
女孩们赶紧散了。
乔姐将她带进别墅。
“Lucy,我们这边都是女性,一共住着12个,年龄18-50岁的都有。”
“我是我们中年纪最大的。”
“你之前是在哪里啊,你们一起住的人多吗?”
按着凌墨教她的,鹿溪犹豫着,只说了一句含糊过去:“我才刚来。”
乔姐看她懵懵懂懂的,真以为她刚来澳洲,一脸了然,“哦,是这样啊。”
“我们这边人比较多,一共只有四个卧室,现在大点的卧室都住满了,还有一个小卧室,你就和谢莉一起挤挤吧。”
“好。”
整个别墅内置比较简单,她所说的卧室,还没有她在庄园房间的五分之一大。
房间里,只摆放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其他的就放不下了,连她的行李都是硬塞在角落里。
鹿溪本来想问问那个叫做谢莉的女孩,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放行李,但是谢莉压根不看她,一直埋头对着电脑。
乔姐过来瞧了瞧:“谢莉啊,你把衣柜匀一下,给Lucy空出一半来吧。”
谢莉发泄似地踹了下桌脚,不爽地“哦”了一声。
本来就不大的衣柜塞得满满当当的。
乔姐皱着眉,像老妈子一样指导谢莉:“哎呦,你放那么多衣服在外面做什么,有些可以放行李箱里。”
本就不爽的谢莉,更加蛮横地往床上扔着衣服,耍起了小姑娘性子:“这都是要穿的,而且本来这个房间的衣柜就小,床也小,她一来,就更加没有什么空间了!”
见她一点也不给面子,乔姐摇了摇头:“Lucy你别介意啊,她就是心直口快,而且她刚成年,人也不成熟。”
“哦,没事的。”鹿溪赶紧对谢莉说:“那个,我的衣服不多,放行李箱里就好,你不用都拿出来。”
谢莉立刻停止手上的动作,翻了个白眼:“不早说,害我白忙活一场。”
乔姐见状,便好言好语相劝:“你这性子该改改了。”
谢莉扭头。
“Lucy啊,我房间的衣柜相对来说比较大,你可以放我那里。”
“没事的,我衣服真的不多。”
她两个行李箱,一个基本都是羽的礼物,还有凌墨做的三个风铃,漫漫送的那本《花开漫月影·清风逐白鹿》,另一个就是装有四季的衣服,要穿的话直接拿就好。
“那好吧。”
乔姐带她熟悉了下整个屋子。
“一楼就你们这一间,我们都在二楼住着,每天我们都是轮流打扫,等下会重新排班,把你给排上。”
“大门旁是车库,不过我们都没车,目前当作杂物间了。”
“你们后面那间是洗衣房,衣服直接去后院里晾晒就好;再往后是单独的卫生间,浴室都在楼上。”
“楼上我也带你去看看吧,大家顺便互相认识下。”
乔姐带她去每个房间,给她轮流介绍了遍,所有人也都是热情地打着招呼。
她们边看边下了楼。
“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随便问谁都可以,我们都在这边呆得比较久。”
“好的,谢谢乔姐了。”
“来这里就都是家人,别客气啊。”
“还有啊,你现在有工作吗?”
画画,算吗。
乔姐见她好似难以开口,以为她没有:“最近有个活,在富人区那边,我正好缺人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是做什……”
她还没说完,楼梯上的小麦忽然跳起,一个劲地挥着手大喊:“我要去我要去,我太缺钱了,带我吧,乔姐~”
乔姐没有说话,看了看鹿溪,左右为难。
鹿溪一头雾水,毕竟她连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没事的,小麦去吧。”
小麦开心极了,给了一个飞吻,“谢了,Lucy~”
鹿溪笑了笑,“No worry.”
乔姐拍拍她,“那行,明天的活我要和小麦商量下,我就先上去了,你随意走走看看都行。”
“好的。”
鹿溪回房间拿出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服。
谢莉抱起电脑,盘着腿坐在床上扫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带着敌意问道:“你为什么来了澳洲?”
鹿溪停下手中动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债。”
“那和我一样。”
看到她撇了撇嘴,鹿溪好奇地问道:“是卡尔带你来的?”
“不是,其他人介绍来的。”她忽然眯起眼狐疑地盯着鹿溪,“一般人很难见到卡尔的,你竟然是他亲自送来的。”
鹿溪暗暗惊讶。
是吗,她还和他一起住了两年呢。
“为什么?”
“他是上面的老大,老大中的老大!而我们只是底下的小平民。”
“那你是自愿来的?”
“不是啊。”
鹿溪心里一惊,难道她们是被绑架来的?不会是像被缅北的那种诈骗集团诱拐的吧。
她正心慌慌着,就听谢莉解释。
“是被我家人逼来的,我爸开车撞死了人,家里没钱赔,听一个亲戚说这边可以赚钱,我就过来了,然后就莫名地进了这个‘K’的组织。”
鹿溪松了口气,如果是她想的那样,那太可怕了。
“那他们要你做什么?”
谢莉翻转电脑:“喏,就是给他们免费写稿子,相当于在这里工作。”
“免费?工作?”
这不是很矛盾吗。
“他们可以想办法给我们申请一些身份和福利,让我们可以长期留在国外,不然我们这些黑户就会被遣返了。”
看到鹿溪一脸茫然,她撇撇嘴。
“你连这都不知道吗,那你来这里干嘛。”
这些都是她们一进“K”就知道的,谢莉不可置信,看鹿溪就像看傻子一样。
鹿溪心里面有很多的疑惑,也不管谢莉如何看待她,她只想把事情弄清楚。
“那如果你不想待在这里了,可以离开吗?”
“可以随时走人啊,可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没人帮我们了,什么都得自己找出路。”
“虽然一边帮他们做事,一边在外打工非常累,但我们没人想离开,只要能赚钱就行。”
原来,她们都是主动奔着赚钱来的。
那还好,不是像她一样,没有选择的权利。
谢莉又悄悄地告诉她。
“还有,我们这么多人住在一起其实是违法的,你如果去了外面,别人非要问起家里几个人,或是某天警察来查,你就说是四个啊,不然我们都要遭殃。”
是吗……
谢莉又告诉她一些不是秘密的秘密。
通过她的讲述,鹿溪才知道,原来“K”的业务庞大,细枝广泛,各个领域都涉及到一些,不仅是一个盈利组织,一个慈善机构,更是他们这些人的信仰家园。
而且,“K”暗地里似乎会进行一些不法交易,但那些都是头头们做的事,他们这些小百姓是涉及不到的。
不法交易。
包括她的画吗。
她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
晚上,她洗好澡抱着麋鹿睡觉。
这是她的一个习惯,两年来她一直是抱着这个,就像羽依然在身边一般。
谢莉一脸嫌弃地嚷嚷着:“你怎么这么幼稚,这么大人了还抱着娃娃睡觉,本来床就小,好挤啊。”
见谢莉这么说,她只好不舍地将麋鹿放上了窗台。
深夜了,谢莉还在码字写着文案,见她还没有睡着,便一屁股坐到床边问她。
“Lucy,你钱多吗?”
鹿溪摇摇头,“我没钱。”
“啊,你比我还穷啊,那你还是赶紧找工作吧。”
“还有。”她严肃起来,“我可没多余的钱借你,你得自食其力,我们这么多人住一起,就是因为人多可以少分担些房费和生活费,要是你没用,成了累赘,大家是不会留你了的,你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谢莉忽然感伤起来:“可是啊,像我们这种没有身份的人,只能做一些苦力。”
鹿溪看向窗台,凌墨带她来这之前说过,她得继续画画来还债,工作也得自找。
“嗯。”
后面一整天,她都在客厅里翻看报纸打电话应聘,可她没有证件做不了一些正经的工作,就像谢莉说的,只能做苦力。
傍晚,大门一开,未见其人,就听见一阵痛苦的哭嚎:“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鹿溪好奇,扭头一看,就见乔姐扶着小麦走了进来。
小麦一跛一跛的。
“怎么了?”她赶紧向前关心。
“我擦柜子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了,真是太衰了。”
乔姐语气有些焦急:“赶紧回房擦药吧。”
“哦。”
“Lucy你帮我一起扶一下。”
“好。”
两人扶着小麦上了楼。
乔姐给她擦着跌打损伤药,一脸无奈忧虑着:“明天可怎么办啊,明天的活至少得三个人才能弄完。”
小麦满脸歉意:“对不起啊,乔姐。”
她忽然看向鹿溪,惊喜着:“诶~不是还有Lucy吗,Lucy,要不你去吧。”
鹿溪眨眨眼,“是做什么呢。”
“家庭清洁。”
“可我……没有做过呢。”
“没事,我们教你。”
小麦一个劲地撒娇哀求,“拜托,你就帮帮忙吧,不然乔姐可就惨了,而且我听谢莉说你没钱,也正好要找工作。”
看小麦和乔姐都是一脸期待,她点头答应。
“好吧。”
“谢谢你啊,Lucy。”
“不客气。”
乔姐高兴之余又问:“对了,Lucy,你英语好不好?”
“正常交流……应该是没问题。”
“是吗,那太好了,那个老板是马拉西亚的,总说英文听不懂,你正好可以翻译翻译。”
一晚上,乔姐都在教她怎么做清洁。
她没想到,一个家庭打扫有这么多讲究,各种专门的药水,各种专业的工具,还有一些对症清理的方式,要是药水用错了,说不定就把某样家具或者物品给毁了,一赔就不得了。
第二天,他们不到凌晨四点就起来了,乔姐见她身无分文,便分了些早餐给她。
她们坐火车(类似于国内地铁)到约定地点,老板把她们接到富人区。
一下车,气氛就十分紧张,好似要准备打仗一般。
老板拿着两个拖桶,乔姐背着吸尘器,鹿溪提着装有各种用具的桶,三人浩浩荡荡地进了一座豪华别墅。
老板把整个别墅的构造浏览了一遍,规划着她们的区域,三人二话不说就开始干活。
按着指示,所有的淋浴间和洗手间都由她负责。
幸亏乔姐昨晚教了她,不然肯定要懵圈。
她小心翼翼地擦各种柜台、边角,彻底清洗淋浴玻璃、浴缸,刷马桶,倒垃圾……
一个污点印记都不能有,一点点灰都不能留下。
所有的事情做下来是一件很大的工程,又细又累。
一直以来,她都是在画画,生活上的事都有专人打理,别说做这些重活了,凌墨连地都没让她扫过。
忽然间做这种强度大的工作,她一时间有些无法适应,进度也缓慢。
等老板和乔姐做完,她还没收工。
因着玻璃上还有残痕,浪费了很多时间重新洗了一遍,马桶边还有污点没擦干净,拖地没加药水……她被老板斥责了很多次,在乔姐的指导帮助下她才完事。
两个小时,她们从上到下,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打扫完了一整栋别墅,她累得气喘吁吁。
接下来还有五栋,而且每一栋路上的时间至少间隔二十分钟。
四栋下来,他们就像士兵一样冲在前线不停地战斗,鹿溪感觉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尤其是有的马桶特别脏,看得她差点吐了,那些发黄的污垢怎么也擦不掉,拿马桶刷的手都在发酸发软,可她还是得不停地用着劲,不然老板一检查,她又要挨骂,还要连累乔姐。
十几分钟,她就要完成一整个洗浴间的彻底清洁。
龙头要擦得锃亮无痕,浴池洗完要光滑无水,玻璃要透亮得发光,还有一大堆洗漱淋浴用品都要清洗整理,她都想有个分身术,或是长出个三头六臂。
在洗手间时,她突然间手指流血了,流得洗手台上都是。
老板仔细一瞧,是被镜子划破的,他又气恼又好笑:“I've been ing their house for about eight years, and this is the first time I've seen someo scratched by this mirror. You could win a lottery, maybe even a five million.”(我做他们家的清洁约有八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被这面镜子划伤,你简直可以买彩票了,说不定可以中个五百万的大奖。)
她讪讪地抽了抽嘴角。
那她还真是……“太幸运了”。
老板见她还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找来了创可贴让她贴上。
最后一栋的清洗,也帮着她多做了些。
离开时,窗外的风景掠过。
鹿溪竟然看到,某个富人家的花园里,开满了白色的百合。
百合……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白百合了。
而且这种土生土长的百合,看起来又高又大,又美又健康。
那一刻,她甚至想让老板停下车,她好下去一探究竟。
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车子早已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