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们老大死了没？”
戚无宴把刀子插回大腿处绑的束带里，放下衣衫下摆后懒散地抱胸靠在石壁上，像是方才的事和他无关，他只是一觉起来就发现商队自己解决了强盗一般。
“诶，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正蹲在铁老三旁边给他包扎伤势的一伙计闻言起身不悦地朝他喊道，正要上前理论理论却被一大汉拦住。
戚无宴有点印象，这似乎是之前问他姓甚名谁的那大哥。
打量了一下大哥身上，衣服也是破破烂烂，不少猩红色的伤疤黏附着在古铜色的皮肤上，大喇喇地往下流着血。
这两个小鬼，对待这些商人倒是真的不往利害的地方下手，怎么到了他这就又是抹脖又是劈头的。
“诶，怎么跟戚兄弟说话的。”那大汉佯装愠怒地说了两嘴那伙计意思一下后，笑着朝这边走来。
戚无宴挑眉看着他接近，身子没有挪动。
“老大他就是血流得太多了，一时昏过去了而已，一会儿就醒过来。”
“噢，被吓晕过去了啊。”
这话也太不给人面子了，硬是要把话拿到明面上来说是吧。
戚无宴看着这大哥的脸色眼看着红了起来，似笑非笑地接着说，“沙漠里遇到强盗是难免的事，这点胆识还是不够啊。”
“是是是，戚兄弟说得对。”大汉连忙奉承地赔笑，试探地问道，“刚才看戚兄弟这身法，可是练过？”
“花拳绣腿的，不算练过。”戚无宴看着人越发谦卑的姿态，约莫猜到了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既然你们也解了围，我也休息好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正巧我的骆驼也不算受了伤。”
说着若有所指地朝地上那强忍着痛苦的少年眨了眨眼睛，直到看到少年发怒地冲他咬牙切齿地翻白眼才罢休。
听他这么一说，那大汉连忙拦住，“别啊，戚兄弟，你与我们好歹也是缘分才能走到一道来。你看我们这几个又没啥能力的，万一半路上再遇到些强盗，那可不得就完了。”
他仔细看着戚无宴的神色，商量着说道，“戚兄弟你那肯定是有些功夫的，要不这样，你护卫着我们平安过沙漠，我们给你钱！”
真是稀奇了，这年头竟然有人找押镖的找到他头上来了。
戚无宴扬扬下巴笑道，“给多少？”
“押送我们过了这片沙漠，到了哈昆境内，我们给你五两银子！”大汉咬咬牙，给出了一个价。
五两银子？
“你们这点命就值五两银子？”戚无宴笑着摇摇头，“接不了接不了噢……”
“戚兄弟，你也看到了，我们也不是什么大商队，也没带什么东西，不然也不会连个镖师都没找。你要不再通融通融，行个方便，过沙漠嘛，人还是多些好……”
“大哥不是我不愿意帮兄弟们啊，我又不是走镖的，不懂他们那些黑话啊，怕是只能一路打过去，打起来我倒是不要紧，只是你和你这帮兄弟，我怕到时候顾不上啊。”
戚无宴将身子重量全都给到石壁上，敷衍地和大汉虚与委蛇着。不过他的耐心已经没多少了，要是再缠着他，他不妨做个坏人先劫了一批财走，左右过这片沙漠都是要被劫走的，倒不如给他。
“你们……是走不出这片沙漠的！”捂着双腿在地面上蜷缩成一团的少年突然恶狠狠地插话进来。
“诶，你这装神弄鬼的小杂碎，再多嘴一句话老子把你头拧下来挂在骆驼上！”
那大汉经过一番糟心的打劫后又在戚无宴这吃了瘪，正是满心的火烧得抓心挠肺的，正愁没地方发泄呢，这小子便撞上来了。
“我要你装神弄鬼！我要你甩刀片害兄弟们！”
大汉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力踢着那少年的胸腹和背部，“你那老娘不会也跟人跑了吧，这没人教养的杂碎！”
戚无宴有些好笑地看着那大汉，跟他这指桑骂槐呢。
本来想老老实实做个好人的，但看样子，怕是装不下去了。
刚塞回去的刀再一次出鞘，擦着那大汉乱踢的脚而过狠狠地扎入沙子里！
那大汉一惊，随后勃然大怒回头看向戚无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的刀它不太听话，想见点血了。”
戚无宴摆摆手温和地笑着，一副云淡风轻的味道。
那大汉打量着他的脸，忽然恶劣地笑道，“你这长得真像个娘们，怕不是那方面有病吧，这才让你婆姨跟着别人跑了。”
不是吧，这样也能被人骂？
戚无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己确实好魏晋之风，剃须也比较频繁，不过远不到面如好女这地步吧，他长得也还算硬朗的啊。
但这些都不重要，如今戚无宴就想再放放血。
“这种我随口胡编的话你们竞也真信了，怪不得发不了财呢，运的那些货，怕也不是买来的吧。”
那大汉看撕破脸到这程度了，也不装了，“是我们兄弟几个偷的又怎么样？我早就知道你那是鬼话了，不过是卖你面子才忍你到如今。就算你身手是不错，但是我们兄弟几个加在一起，怕是你双拳也难敌四手。”
话音刚落，那些散在一旁的大汉们都纷纷起身围了过来，像是狼群闻到了血腥一般，眼睛里都泛着诡异的光。
“看他这样，身上肯定还藏着不少好东西。他不会是哪里来的逃难的贵公子吧？”
一个汉子凑到这大汉身边，左瞧瞧，右打量，就差上手来掂量掂量几斤几两好卖个什么价钱了。
“兄弟好眼光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戚无宴由着他们这般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目光却落在众人背后无人在意的光景上。
瞧着那少年被踢了几脚后蜷缩成一团的身子渐渐打开了些，手颤颤巍巍地摸向他方才有意插向沙子里的刀。
少年竭尽全力地挪动着身子，伸长手往刀把够去，才勉强一两个手指头摸到刀把。
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一般，少年循着戚无宴的目光的看去，就看到这人正笑着观看着他的举动，似乎没有出声阻止的打算。
甚至隐隐还含着期待和……亢奋？
什么怪人啊，这副好人模样搞得跟一刻钟前用刀刺他、威胁自己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确实有不少好东西，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命拿了。”
戚无宴看着那些人慢慢磨蹭过来的脚，心思越发的明朗，他倒要看看这些人皮底下，是些什么样的鬼怪。
他缓缓将手探入怀中，围过来的人瞬间就停住了脚步，迟疑地紧盯着他，却是不敢再往前一步。
戚无宴笑笑，“怕什么，给你们看个好东西。”随后从怀里拿出来一块白玉，“这块玉，成色虽然不是很好，但少说也值当个二三十两吧。”
说完，就看到这些人眼睛都直了，戚无宴心情大好地笑了两声，随手将白玉朝一边扔去。
果然这些人都朝着白玉那跑去，疯抢着，喧哗着，只留下先前那大汉还站在原地和他对峙。
戚无宴挑眉看着他，摊了摊手，无奈的笑道，“大哥，那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了。”
“哼，你这个向来嘴里真话说成假话，假话说成真话，肯定还藏着好东西！”大汉挥舞着手上的长刀，凶狠地指向戚无宴。
“哎呀，被你猜到了呢，可惜啊，你没这个命拿了。”
戚无宴惋惜地看着他摇了摇头，目光却是狠厉地打量着他的脖颈。
“你说什么……呃！”
那大汉刚想要出声质问，就猛觉脖颈被撕裂开般巨痛无比，冰凉且熟悉的感觉划开了皮。
手上的刀也颤颤巍巍地落了下来，他一手捂住脖子，不出意外地摸到了一手黏糊湿润。
“你小子不错啊，还站得起来。”
戚无宴看那大汉很快就倒了下去剧烈抽搐着，少年站在他身后的地方，虽然全身上下都是血迹斑斑，双手却是紧紧握住那把刀，如今那把刀上混合着昏黄的细沙和殷红的血迹。
另一旁疯抢的人中有些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境况了，连忙招呼着其他人别抢那玉了，头儿都没了。
“诶，小子，还动得了吗？”
少年惊疑地看向戚无宴，快速地说：“要把他们都杀了吗？他们也没有可恶到这个地步……”
“噢也行，那我先杀了你，再去解决他们。”戚无宴莞尔一笑，像是平常闲絮一般。
“你！”少年怒瞪着他，握着刀的手不住地抖动。
“沙漠里能有什么好人啊。”戚无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那群人那边看过去，善意地提醒道，“方才你杀了他们的头儿，现在你再不动，可就要被他们砍成肉泥包饺子咯！”
“可恶！”不知道这句话是在骂戚无宴，还是在骂那些人，“他们人多，我打不过。”
“哦，那你能多带走一个是一个吧。”戚无宴不甚在意地说，丝毫没有想要来帮忙的意思。
“那我先砍了你！”
少年终于被他激怒得彻底，举着刀就朝他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