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越突然表明心迹让沐子优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重新考虑一下”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知道我们结束了。”沐子优看着那轮淡淡的缺月,八月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几天,就连那明月都已经呈现出强弩之末的态势,“你不也说了吗,在这些事情中我脱不了干系。”
“我知道,所以我要你重新考虑一下。”柏越看着她那头笔直的长发,也许是因为它的主人很少将它挽起的缘故,格外的笔直,看起来不像姑娘家柔软的发丝,“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太多隔阂了,但是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我突然有点好奇,你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个想法。我得先知道,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你布下的另一个局。”
“不是突然,只是有些感情不是那么时间能抹去的。何况,那件事并不是我们两个人的错,都是当时局势所迫,可是现在不是以前那个朝廷了,也没有人可以强迫你我去做任何事了,我想,在你这奢求一个机会,弥补当年的遗憾。”
“那还是免了。”沐子优将窗子重新关上,往里面走去,“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愧疚,一文不值而且毫无意义,过去的事不会因为你现在的愧疚和弥补就消失不见。而且,这是我自己的事,是我自己选择这样的,也是我的命安排成这样的。”
柏越有些着急地走到她前面,挡住她的路,“你明明对我还是有感情的,不然你不会写信,也不会卜算我的吉凶!既然有感情,那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可以和以前一样好!”
沐子优看着他,烛光打在深邃的五官上,明暗分明,“回不去了,柏越,你得清醒一点了。且不说现在,如果我真的想和你和好,为什么在过去的八年间我会拒绝和你有任何交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确实现在朝廷不同以往了,但是你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两个人了。我的病很重了,而以后的明争暗斗会更厉害,一旦没控制住自己,我可能会走向你的对立面,到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
“你那只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没有反应过来而已,老皇帝驾崩前八年你都闭门谢客,硬生生把自己的病越拖越厉害,只要克服下去心里那一关,什么都可以过去的。”
“你早晚会明白的,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沐子优绕开他走到书案前,捡起丢在地上的书,淡淡地说,“玉荣公主心悦于你,她在这件事掺和的少,你完全可以保住她,她比我更合适你。”
“她不合适我,你也早晚会明白的。”柏越看着她的背影,很坚定地说。
沐子优轻笑了一下,“现在不是谈儿女情长的时候,既然你已经‘回京’了,想想四王爷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吧。霁月现在知道她计划已经败露了,我猜她会伙同萧灵奴造反彻底乱了东南局势。”
霁月一旦知道梁烨也去了东南,很难保证她不会做出什么事。
柏越有点失望地往窗子边走去,沐子优察觉后叫住了他,
“诶!这里是有门的。”
………………
清晨,东南,云阳郡。
“萧公子,京城连夜发出告示,重金缉拿大公主,您看……”
钟太守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刚从屋里出来,昨儿个大半夜被官差叫到府衙接朝廷圣旨,回来后愁了一宿难以入睡,好不容易等到天明准备去泡杯浓茶醒醒神,一出门就遇到了在练功的萧灵奴。
“哟,钟太守,这是一晚没睡?”萧灵奴看了他一眼,继续练剑。
“不是我说啊,公子你不是想把这京中的水搅得更浑吗?这不直接那大公主威胁他们就可以了?肯定能导致京中大乱。况且,朝廷告示上没说缉拿大公主的理由,百姓肯定会人心惶惶的!”钟太守喜滋滋地在一旁献计,似乎可以预想到萧公子的成功。
萧灵奴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钟太守,你要不说你是梁国人,我都会以为你是我契丹的子民了。”
说完他就收起了剑,钟太守尴尬地赔着笑跟在他身后,“能为公子分忧,是我的荣幸啊!那公子,依你看,要怎么做为好?”
“维持现状。”
“啥?维持现状?”
钟太守有点不理解,但萧灵奴已经自顾自地走了,估计是给那公主准备早食去了。真是不理解明明这公主已经不值钱了,还这么装着讨好干嘛?每天这样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萧公子不累吗?
等到霁月起来的时候,外面就响起了礼貌的敲门声。
“何人?”
“霁月姐姐,是我呀!我来叫你一起去吃早食了,有我亲手做的小米粥哦!”
“嗯,好的,谢谢灵奴了,我一会就来。”
霁月细细地给自己脸上涂上脂粉,昨晚半夜有官差来请太守,加上这几天紫苑去京中处理那名失踪的属下还没来消息,她这心就总是不安定,今早起来脸上气色差得吓人,不涂点脂粉解释不过去。
听紫苑来信说,柏越也来了东南调查刺客?
京郊刺杀柏越和沐子优的刺客不是她安排的,霁月很清楚,就算是追拿刺客,也不应该追到东南来啊,难不成东南还有另一股反朝廷的势力?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得打探打探,考虑一下能不能达成同盟了。
带着有些忐忑的心情,霁月走到厅内,一眼就看见面色同样吓人的钟太守。
“太守……你这是,没睡好?”霁月试探着问道。
“可不嘛!”钟太守猛咽下一口粥,“朝廷突然下了急令,说是要各郡县全力搜找……咳咳咳咳……”
霁月本来就心中忐忑万分,听得正紧张,被他这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吓到了,往后仰了一下,萧灵奴贴心地递过来一杯茶,“顺顺气,别呛着了。”
霁月心里有些慌张,喝了口水掩盖了一下异样,看钟太守面色缓和了点,问道:“朝廷要你们搜找谁啊?”
“嗐,还有谁啊,不就是那个大公主吗?名字也没给,画像还要三四天后才到,到时候再找吧。”钟太守面色如常地咽了一口咸菜,“也不知道这个公主被谁救走了,重金搜找呢,这一交代出去,可就是下半辈子不愁了啊!”
“那这公主是犯了什么错吗?这般紧急,要是公主走丢了,那搜查的话也没有那么紧急啊,半夜就差人过来了,搞得像是缉拿什么要犯,这是你们大梁的传统吗?”萧灵奴也好奇地问道,
钟太守摇摇头,“不清楚,朝廷也没给出什么所以然来。不过就算是公主有什么罪过,那也不会公之于众嘛,毕竟皇家颜面啊!”
萧灵奴点点头,“那是。”
突然,他看向霁月,“诶,霁月姐姐,你是京城人吧,那你知道这公主长什么样子吗?我们帮朝廷找找,说不定还能领赏呢!”
霁月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端起粥碗的手放了下来,“我也不清楚,皇室公主,我们这种草民又怎么能见到。”
看着萧灵奴点点头继续专心去喝粥,霁月心里紧绷着的弦才稍微松动了些。
既然已经败露了,就说明紫苑估计是出事了,那得快点走了……
云阳郡旁边,淮阴郡, 运来客栈。
夏欣一早就跑到了梁烨的房间,“笃笃笃”地叩响了房门。
“稍等!”
梁烨的声音很清楚地传来,看来人是醒了。
很快,房门就打开了。
“诶,夏姑娘,怎么了?”
夏欣微红着脸颊,道:“昨晚有人来找你,是我哥那边的消息吗?”
“你怎么知道?”梁烨稍稍有点惊讶,昨晚柏越差来人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那个点应该都睡着了才是。
“我在你隔壁,习武之人,对声响会敏感一些……”夏欣小声解释着。
梁烨往外面看了看,确定没有人看见后,把夏欣拉入了房内。
“诶,你干什么啊?”
“嘘——”梁烨小声说着,带她来到桌前,“阿越要我把你送回去。”
“啊?为什么!”夏欣满脸都是抗拒,“我自己要跟来的,也和陛下请示过了,凭什么他要我回去我就得回去啊?”
梁烨好声哄着,“夏小娘子,现在局势比之前更加危险了,你留在这里,我没有办法保证你的安全,阿越会派人来接你回去,在京城里多少安全一点。”
“可是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自己也可以的!我从小习武,虽然不是很厉害,但自卫还是可以的!”夏欣气呼呼地反驳道,“像你说的这么危险,那我哥那里肯定更危险。不行,我要去救我哥!”
“哎呀,夏小娘子,这个时候就别添乱子了!你人好好的,就是对你哥最大的帮助了。何况苏小将军已经带着人驻扎在这里了,就用不上你了。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二哥,还有你大哥、你娘,都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你别担心了,我不会有事的。我可是北漠出来的人!”夏欣反过来安慰他道,“而且,现在没有什么人知道我来了这里,所以现在我在这里是最安全的。京城也不安全啊,到处都是刺客。”
梁烨不禁有点汗颜,这最后一句竟然该死地无法反驳,只好说了句,“那你就得跟紧我啊,不要单独行动。”
“好的!”
“走,那我们吃过早食后,就去和苏小将军会面!”
梁烨有些头疼,虽然柏越根本就没说要送夏欣回去这件事,但根据他所讲述的情况,这趟东南之旅,怕是不会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