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渐浓郁,离天牢提审的时间还差两个时辰,柏越坐在书房里打开了沁妃送来的信,桌上的饭菜已经端来很久了,已经没有了热气。
“清野王亲启:
嫔妾自知后宫之人不得与前朝大臣私下有往来,但如今形势紧迫,嫔妾不得不这般。陛下西去,嫔妾未能给陛下诞下皇子,和玉荣势必不能长久留在宫中,嫔妾如今可以为王爷提供王爷想要的宫里的消息,还望日后能得王爷一份庇佑。”
柏越冷笑一声,果然是这个目的,再接着往下读了下去。
“陛下昨日早朝完便回了宸华殿,不许任何人打扰。随后江贵妃召集各宫妃嫔告知陛下病重,晚宴妃嫔们可去可不去。晚间陛下遇刺消息传开,宸华殿开始关门,随后四皇子逼宫的时候,宸华殿也一直没开门,没多久,太医出来说陛下驾崩了。另外,和皇贵妃煎药前曾和江贵妃小叙,具体嫔妾也不知情。惟愿王爷诸事顺遂。
沁妃李璐敬上。”
蜡烛好像燃得不畅快,在一片静谧中这点“滋啦滋啦”的声音仿佛被放大了百倍,烛火轻轻摇曳,照在柏越的脸上,忽明忽暗。
天牢内戒律房,一张宽大的桌子横放在中央,一头坐着三皇子梁惠和四皇子梁烨,一头坐着太子梁朔、国师、清野王和大理寺少卿苏华,由于是皇家重案,其他人等一律避让,便由苏华边做刑讯边记录。
“四殿下,您确定这书信和印章是您的吗?”苏华拿出从刺客身上搜集到书信,递给梁烨。
梁烨接过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轻嘲道:“上面盖的确实是本王的私印,不过,苏大人不会不知道这种字迹和印章是可以仿制的吧?”
“四弟,那你如何证明这书信不是你写的,那些混进御林军的刺客可都是打着你的旗号逼宫的啊。口说无凭可不能当真啊,为兄也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种事,但总要服众嘛。”梁朔接过话头,说得像昨晚带人闯进大殿急匆匆要抓人的不是他一样。
梁烨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笑着看着梁朔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要是有逼宫的心思,会做得这么粗糙吗?”
他虽然是笑着,但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梁朔察觉到他的怒气,这是梁朔第一次见惯常闲云野鹤的四弟露出这样明显的情绪。
“四皇子殿下,大理寺一直在调查这封书信的真伪,如果是有人故意栽赃四殿下,大理寺一定会还您一个清白的。”苏华温和的笑着出来和场,看来审讯四皇子怕是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了,便进入了下一条线索,“三皇子殿下,和皇贵妃娘娘蓄意毒害皇上,您知晓吗?”
三皇子梁惠面色惨白,眼眶红肿,整个人都一副低迷的样子,和皇贵妃的死看来对他的打击很大。
“我不知道……母妃不会害父皇的,母妃与父皇向来恩爱,这肯定是有人陷害!这是陷害!”梁惠突然情绪失控,怒捶着桌子,苏华忙上前摁住他的肩膀,才得以防止他暴怒站起来咆哮。
苏华到戒律房外拿了茶具,给各位都倒上了杯茶,歉意地笑道:“戒律房条件简陋,还请王爷们和国师见谅。”
一盏茶过后,三皇子的情绪明显地稳定了下来,苏华便继续问道:“三皇子殿下您说这是有人故意陷害和皇贵妃娘娘,可是清野王殿下查出了和皇贵妃煎的药中确实混有致命的药材,且娘娘自己都承认了,您看这怎么解释?”
“母妃这段时间并没有异常,只是在清野王闯进来的时候好像非常惊恐……”三皇子尽量复述了下当时的场景。
“真的没有异常吗?”苏华加重了语气,示意三皇子再好好想想。
“……”梁惠摇摇头,把目光投向了苏华,一双眼眸虽然憔悴但还是极具可怜的无辜感。
苏华在状纸上轻轻画了个圈,突然门口高声吩咐道:“把证人带上来!”
看来苏华办事效率挺高的。柏越暗戳戳的在心里想,他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沐子优,想在她脸上找出什么异常,但沐子优依旧脸色平静,甚至没有一点表情,在察觉到柏越的视线后,还冷淡地向他礼貌性点了下头。
柏越在心中莫名有些慌乱,明明沐子优暗地里做了那么多事,这个女人怎么能做到面不改色的?
两个大理寺的官差带着一个宫女进来了,那宫女一看到戒律房里的坐着的人,便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奴婢……奴婢是皇贵妃娘娘宫里的守夜宫女小翠……”
梁惠走到宫女面前,低头看着她,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苏华看着那宫女跪在地上抖得很厉害,便走到她面前安抚道:“小翠,不用怕,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好。”
苏华温润的样子确实有一定安抚人心的作用,宫女小翠得到鼓励后颤抖的幅度小了点,磕磕巴巴地说:“这段时间,皇贵妃娘娘晚上很怪……”
“哪里怪?”
“娘娘晚上不许人进来服侍,睡得也很晚,有时候整夜整夜对着镜子梳妆……然后不久前一晚,惊春苑外突然传开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奴婢正想去查看的时候,娘娘突然冲出来了,跑了出去,奴婢们本来想跟上去,却被娘娘呵斥回来了……”
小翠紧张地回忆起那些事情,干涩地接着说下去:“娘娘回来后,就像丢了魂一样。后来几晚也偶尔会传来那个奇怪的声音,娘娘前几次会跑出去,一两次后娘娘又好像很畏惧这个声音,每次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娘娘就用被子闷住自己……”
众人相视一眼,显然这里面有隐情。
“难道没一个宫人到外面去查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吗?!”梁惠怒道,他竟然不知道母亲生前竟然遭遇了这些。这肯定是有人胁迫了她,和皇贵妃来和亲在大梁没有什么亲属,能胁迫她的人不多,而且结合这些事情来看,极有可能那人是契丹来的人或者契丹安排的人。
小翠被吼得又一愣,眼泪瞬间就冒了出来:“娘娘……娘娘不许我们出去看,也不许我们说出去……”
“但是有次奴婢吃坏了肚子,晚上从茅房里出来的时候,听见了近处有那奇怪的声音。奴婢很害怕,就躲起来了,然后奴婢就看见了……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快说!”梁惠有些着急了。
小翠跪伏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是江贵妃!我看到了江贵妃娘娘!”
“胡说!空口无凭,你怎么证明你看到了江贵妃!”太子梁烨怒喝道,“你这贱婢,到底有何居心?!”
小翠吓到连连在地上用力地磕头,求饶道:“太子殿下息怒,太子殿下息怒!奴婢真的亲眼所见贵妃娘娘在惊春苑外!”
“啧。”梁烨最怜惜女人,哪怕只是个小宫女,他上前止住了小翠那近乎自残的磕头,说道:“磕头有什么用?你得拿出证据。”
小翠感激地看向梁烨,却在听完他的话后脸色一下子变得不自然起来。
这点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梁烨的眼睛,他轻笑道:“看你这脸色,怎么了,真有?”
梁烨长得确实蛊惑性很强,宫女小翠在他那双仿佛蓄满了春水的眼眸下,忸怩地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只荷包,她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最后取出了一枚珠子。
“这……这是奴婢在江贵妃娘娘走后捡到的,应该……是从贵妃娘娘身上掉落的。奴婢怕责怪,就……一直没敢还回去……”
小翠将珠子捧到梁烨面前,梁烨看着笑了道:“这我可不敢接,我现在还是不清白呢。”
梁朔将珠子拈了过来,没有说话。他看着梁烨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感到很是一阵恼火。
苏华见小翠交代得差不多了,再留在这可不保会发生什么,便示意要手下带下去了。
戒律房里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柏越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前戏算是看完了,这正戏可得有人接着唱啊,他便“好心”提醒道:“这珠子色泽圆润,隐隐泛着绿光,这般珍贵的宝物,我还是只在凤钗上见过呢……”
凤钗本来是皇后之物,但整个大梁都知道,柏皇后无心后宫琐事,一心礼佛,皇贵妃是外族血统,所以这管理后宫的名头就落到了江贵妃头上,这凤钗,也是她从皇后那里要来的。
“今日暂且到这,此事定会有个交代!”梁朔愤愤地说完便冲了出去,看来是要去和江贵妃对峙,柏越朝苏华使了个眼色,苏华便跟了上去了。
“三哥,看来皇贵妃娘娘背后有隐衷啊……”梁烨重新坐回椅子上说道。
“我不知道……父皇不是被刺客惊吓过后才旧疾复发吗?”三皇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手指不安地在桌面上无声地敲打,“说实话,宸华殿一直紧封,母妃送进去的那碗药还不知父皇喝了没有……但如果真的是江贵妃胁迫了母妃,那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嗯呐,麻烦啊……”柏越感慨了一句,转头看向整场下来都没说一句话的沐子优,问道,“国师大人聪慧,不知有什么高见,指导一下我们几位?”
“王爷想听什么建议呢?说明白,国师大人都讲给你听。”
沐子优反问道,女人的五官理应是柔和精致的,但她长发随意地在后面用缎绳捆住打了个结,再加上本就淡漠的神情,显得本来就清冷的相貌又锐利了很多。
柏越一怔,这种语气让他很不舒服,下意识皱了皱眉。
梁烨见两人关系不太对付,忙打着哈哈圆回来:“哈哈哈哈,国师大人要是有什么想法肯定会和我们说的呐,阿越你着什么急。”
见没有人理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什么时候能出去啊?我新买的那几幅字画还没仔细欣赏呢……还有新到的那一批徽墨,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梁惠气到手握成了拳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玩玩玩,你就知道玩,父皇殡天,要守孝三年!逼宫的事你还没尝到教训吗?你这个闲散王爷怎么能一直闲散下去?!”
梁烨听完“哦”了一声,便闭上了嘴,无聊地靠在椅子背上看着屋梁。他是真的没想要掺和进来,明明都知道他无心皇位,为什么要给他戴一个逼宫的帽子?
四人沉默着,三皇子梁惠在无声地敲打这桌子,沐子优面无表情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仿佛定在那里了一样,四皇子梁烨半躺在椅子上呆望着,不时打个呵欠。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在梁烨又一个呵欠打完后,柏越实在忍不住了,提议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先休息吧。估计太子殿下这会儿应该也查不到什么东西,有什么事明早再说吧。”
“那我……留在这,还是能回宫?”梁惠站起来问柏越。
柏越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以案情走向来看,梁惠不适合会宫,但是人家刚父母双亡,不回去守灵确实不太厚道。他刚准备委婉地拒绝梁惠时,一道声音先他而出:
“三皇子殿下,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现在这个时候,还请您给暂且在这里歇息一晚,等待案件水落石出。”末了沐子优又找补了一句,“今晚皇贵妃娘娘的丧事我会处理好的。”
梁惠看了她一眼,最终低下头来轻声道:“谢谢。”
柏越走出天牢后,正准备上马车时,忽然听见沐子优在后面叫他名字,他稍微有点诧异,转头看向疾步走来的沐子优,问道:“何事?”
沐子优看着他眼眶下因晚睡留下的乌青,语气不免放柔和了些,轻声说:“刚刚和你说话,太冲了点。”
柏越更加诧异了,他还以为沐子优特意追过来是为了讨论和案情有关的事,结果被沐子优这劈头盖脸的一句搞懵了。
“啊,没有啊?你不是一直都这么说话么?”
沐子优瞪了他一眼,气得咬牙转身就走,柏越脑中的诧异又叠加了一层,这女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他们两个人不合的谣言已经在朝中传了好几年了,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生出来的。明明两个人曾经关系那么好的,时间还真的是可以隔断一切。
沐子优用力掀开马车帘钻了进去,好像那马上帘是柏越的头一样,她吩咐马车快点走,有急事回摘星楼。
柏越看着身旁急驰而过的马车,马蹄扬起来的土溅到了他身上,感到又奇怪又好笑。
拾一站在柏越后面,小声提醒道:“主子,别笑了,国师大人被你气走了。”
柏越回手给了他头一巴掌,“什么叫气走了?她本来就要回去好吗?”
“得得得,您说的对。”拾一揉了揉脑袋,不敢怒也不敢言。他抬头的那一会儿,看见前面有两道黑色阴影在快速移动,忙说:“主子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两道阴影?”
什么两道阴影,明明是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柏越再次怀疑拾一是怎么做到影卫第一的。
可能是自己的嫌弃表现得太明显了,柏越感觉拾一好像察觉到了一样,他突然冲出去,把那两个人拦住。
一股迅疾的刀风朝面门上袭来,拾一没想到有人会在天牢门口动手,微怔一下马上做出了反应,一招擒拿一个扫堂腿,那人便退开了。
两人见有人阻挡,还打不过拾一,便准备往回撤。没成想,一转头便遇上了柏越。
柏越看那女子躲闪身影越看越觉得熟悉,
晚上两个女人偷偷摸摸来到天牢门口,怎么看都觉得可疑。
“噌——”柏越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冷眼看着两人。后面拾一也追了上来,喝道:“王爷在此,安敢放肆!”
柏越看着其中一位女子,虽然用黑巾蒙面,但在夜色中那双眼睛却依旧有神,微微倒映着天牢门口的火光。柏越觉得有点眼熟,应该是在哪里见过。
他正思忖着,那女子却面巾拽了下来,火光照在他的年轻又英气的面庞上,确实有种傲气的美。
“夏小姐?”柏越记起来了这个人,这是梁烨在晚宴上调戏的那位美人,夏琰临走前还要他帮着照看他妹妹来着,“这里可不是你来胡闹的地方。”
“我没有胡闹!我是来找你和四皇子殿下的。”夏欣气呼呼地反驳道,“我一直找不到你。”
“所以就打算闯天牢?”柏越冷哼一声,收回了软剑,“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夏欣的随行婢女小玖看到她被训,忙为她辩解道:“才不是呢,明明是二少爷有紧要信要交给你们,小姐才这样冒险的……”
“小玖,别说了。王爷要责怪就责怪吧。”夏欣打断了她的辩解,明明很生气,却还要装作懂事的样子弄得柏越也不再好真的怪罪她什么。
“算了,信件呢?交给我就好了。”柏越问道,又怕她误会便补充了一句,“以你现在的身份,接近四皇子怕是不妥,我等会代为转交便是。”
“不能见见四皇子吗?”夏欣闷闷地说,言语间有些许沮丧。
柏越挑眉不语,眼里带上了点看戏的成分看着她。倒是拾一忍不下去了,冲她说道:“怎么,你还信不过我家王爷?”
“不是的不是的。”夏欣忙解释,“不知道王爷能不能想想法子,将我带进去,我想见他一面。”
柏越点了点头,道:“这会儿找我想法子,之前不是还打算摸进去吗?”
看着夏欣主仆二人的脸在火光微照下变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柏越也没了逗他们的想法了,冲着拾一吩咐道:“把衣服脱了。”
拾一听到后下意识执行,脱到一半的时候,才猛然醒悟,磕磕巴巴地说:“主子,我……才二十五,还没娶妻呢,这是要干嘛……”
“你和夏小姐把衣服换一下。”柏越依旧吩咐道,拾一松了口气,“哦,只是换衣服啊……”
夏欣毫不避讳地给了他一白眼。
不登时,柏越便带着乔装好的夏欣进去了,狱卒们见到是清野王,问都不敢问,直接引他到了四皇子的隔间。
“越,你怎么又来了?”梁烨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不是我来了,是她来了。”柏越随便坐到了一方木凳上,看了眼夏欣。
“诶,夏欣姑娘,你怎么来了?”梁烨看着夏欣更加意外了,随即就冲柏越责怪道,“你怎么能带她进来了,如今局势这么紧张,不能把她拉下水。”
柏越被他这么一说,眉毛微皱,不悦地看了梁烨一眼,梁烨接受到后,识趣地闭上了还想要继续进行谴责的嘴。
“噢噢,四殿下,不要怪王爷,是我求他带我进来的。”夏欣忙解释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份书信放在了桌上。
“二哥怕有心之人拦截他的信件,便将要给你们的信藏在了家书里,要用特殊的次序才能看到,这次序只有我和二哥知道。”
“嗯,好厉害的法子。夏欣姑娘,请吧。”梁烨笑着说,便也坐到了桌旁凳子上,期待的看着夏欣在信件上勾勾画画,然后誊写下来了一封新的信:
“战事紧张,长话短说。东南一带有人借烨兄的名号在拉拢势力,但还未完全兴起。此次剿匪是朝廷有人授意,目的是拖住我,还望柏兄调查下。剿匪归期不定,晚宴上对陛下妄言成真,如今不敢多言,还望二位替我保全家人。”
“你怎么看?”柏越看向梁烨。
“嗯,夏欣姑娘的字迹当真漂亮。”梁烨笑着抬头看向夏欣,成功把她弄了个面红耳赤。
“德性。”柏越骂了一句。
梁烨伸了个懒腰,舒展开身体,懒洋洋地回道:“《策论》我还是看了的。这无非要么是有人想扶我这烂泥上墙,要么是蓄意栽赃陷害要我的命,和上次逼宫的性质一样。”
上次那伙人逼宫,雷声大雨点小,不一会儿就被梁朔灭了,只是好巧不巧地最后喊了一句他的名号,硬是这么把他拉下了水。这次东南招兵估计也是一样的计策,看是为后来造反做准备还是怎么,反正对他梁烨有害无益。
柏越将这封信放在烛火上烧尽,拍了拍袖子,实在没眼看夏欣怔怔地望着梁烨的样子,便抬手在她旁边桌面上敲了一下,“诶,回神,该走了。”
夏欣猛地对上了梁烨那含笑的桃花眼,匆匆说了句“告辞”便跑了出去。
“你招惹人家干嘛?”柏越瞥了梁烨一眼,确实是很不认同他这种沾花惹草的行为。
“又不会当真。”梁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就准备上榻了,说完又回头看了柏越一眼,“下次来给我带把扇子来,太无趣了。”
柏越敷衍地“嗯”了一声。
天牢外,柏越一出来便见拾一扑了过来。
“主子啊,你可算出来了,那俩母老虎太吓人了,我衣服都不敢跟他们要……”
柏越推开了那扑上来的手,他现在只想回府休息,好好理一下乱糟糟的思绪:“行了,备车回府。”
拾一还没来得及施展他的卖惨技术,这时拾二来报:“主子,刚刚属下随同苏大人混入了江贵妃寝宫……”
小半个时辰前——
江贵妃寝宫内,江贵妃和太子坐在上位,苏华坐在下位,屋内一片沉默只有淡淡的熏香缭绕。
“朔儿,这大晚上的,你和苏大人前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母妃还急着去给陛下守灵。”江贵妃面容憔悴,但仍然对梁朔挤出几丝温和的笑意。
梁朔欲言又止,似乎是没想好怎么开口,当江贵妃询问的目光再次投来时,他试探着问道:“母妃,你的凤钗呢?”
“噢——”江贵妃干笑了一声,“这几日大丧,戴着凤钗实在是有些不合礼数,便将它取下了。子画,去把本宫的凤钗拿来——”
一名宫女应声而下,不一会儿,便捧着一枚黑檀木簪盒上来,梁朔接过打开一看,果然凤钗贵气非凡,颗颗珍珠都泛着淡绿的柔光,他拿出来一看,心瞬间凉了。
果然,在凤钗的一侧,空了一颗珍珠的位置。
“母妃,前些天晚上,你是否去过惊春苑?”
江贵妃脸色如常,仍然温和地说:“晚上我一般是不出去的,怎么了吗?”
“没什么……”梁朔将凤钗轻放进盒子里,语调一下子低了下来,
“苏大人,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