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治等不及郎中上山,翌日晨起便让马莹儿上了担架,众人原路返回。马莹儿歇了一晚,已然恢复,谢治却不愿冒险。直至山脚,方见军士护送郎中车驾匆匆赶来。
谢治遂将马莹儿请至凉棚歇息,郎中立刻下车,上前诊脉。
郎中闭目探脉,须臾便起身作揖贺道“老朽向君上道喜!”
道喜!众人诧异,面面相觑,而马莹儿却是害羞低头,笑而不语。谢治即刻明了:“莫不是……”
“正是!夫人已有身孕,已有三月!”郎中再报。
三月……那便是在寿阳新婚之后!众将士闻言,即刻单膝跪地抱拳同声贺道:“恭喜君上!”
“莹儿!”谢治一把抓过马莹儿玉手道:“我要当父亲了?”
马莹儿颔首带笑道:“妾身亦是有所觉察,只是不曾确认,故未向君上明言!”
谢治转念一想,顷刻又沉下脸来,向一旁侍女佯做怒道:“此等大事,怎不早报于本君知晓,若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马莹儿自幼丧母,又初次有孕,故而连她自己亦不能确认,遂忙为侍女开脱:“不怪她们,妾身都不明就里,更何况她们几个姑娘家!”
谢治回想之前,骑马、攀山种种皆是危险举动,不免心惊,又问郎中:“夫人孕相如何?是否无碍!”
郎中捻须笑道:“无碍无碍!夫人行伍之人,体格自然强于寻常女子,请君上放心,待老朽开几副安胎药即可!”
谢治闻言稍安,便扶了马莹儿坐上马车,众人便往淮阳城去。城内小住数日,待马莹儿全然恢复,谢治便携爱妻再往广陵城去,居于广陵军府,为马莹儿养胎。
谭谊则已草拟好治邦条陈正好呈报:于军事,谢治麾下各路野战大军共计一十六万余,分为四路,四路主将则称“帅”,以下则为“将”。一路军延用军号为三千军,刘芝领衔,麾下三万众;一路军为旧时萍州军改军号为淮阳军,李树领衔,麾下五万众;一路军延用军号为广陵军,改编原寿阳、广陵各部,徐奉领衔,麾下三万众。最后一路则以李林领衔,延用军号为李子营,麾下五万众。龙骑军五千人则直属谢治,主将刘仓,八千军亦归刘仓辖制。谢运则收编各部降军 待成势之日再取军号。于政务,以朱续为君府执事,掌内政;谭谊本人则仍为军师辅佐军事;令兴州方淖掌军马司,佐北方军政。另附各司分工详表及一应规章。内外既定,番号却不应以萍州论,应另取,只待谢治亲定。
谭谊大致汇报完毕,谢治笑而不语,请谭谊上座,亲奉茶水一盏道:“先生为治殚精竭虑,今虽大事未定,却也不能令先生屈就!”
“先生大才,军中早有共识,不必自谦!”谢治回座再道,“既然先生让我定番,那我便乾坤独定。请先生修订:令先生为君府执事,掌我军政之务!”
“主公!”谭谊慌忙起身惊呼!
谢治复又起身,请谭谊坐定再道:“请先生莫要推辞!改命朱续为司政,辅助先生料理政务,朱续之才乃在于内政,经营寿阳不过两载可见一斑,望先生善用,则我军后方无忧;方淖可当此任,然应以马辉为北方军政之首,不可有误!初时若非先督军赏识,谢治恐无力挣得如今局面。”
“主公!”谭谊欲再谏,却见谢治一摆手,又道:“时下请先生筹谋:我军已然立足南境,南朝一时无力来战,我军当趁势再东进越地自强!”
见主公决然,谭谊感激涕零,便不再多言。大事已起却仍未果,还未到封侯拜相之时,前路依然崎岖,自当勉力!
“既如此,谊当叩谢主公厚爱!”说罢,谭谊便是扑通一跪!谢治赶忙将其扶起。
“那我军番号……?”谭谊抹尽泪水,问道。
“陈!”谢治道。
陈,即谢氏祖兴之地——陈郡,现为广陵郡所辖。
因巴陵军驻守,郑韩联军攻邢州受阻,正是进退两难。韩锐渐蒙退意,只是碍于郑启之威不得不暂且按捺。不想郑启亦有退兵之意,如今局面,正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正于此时,兖州守备遣斥候来报近日秦羌扰边不断。韩锐趁机进言,若兖州有失,则大军再无后方,孤悬在外必遭覆灭,且大军强攻忻州,损兵折将不说,却是为谢治做嫁衣,得不偿失。
郑启以为是,加之谋士劝谏,遂令全军拔营,原路渡河北归。回程途中,郑启纵兵洗劫所占郡县以为此番军资,手下谋士力劝无果,为世人诟病。人皆言贼竖子鼠目寸光,非明主之相,常以小利而妄得大道,南辕北辙,可笑可叹!只是苦了一方百姓,生灵涂炭,流离失所,难民无数。
北军既已退兵,巴陵军已无牵累。张腾长吁一气,随即令十万大军东归建安。此番征战数月,终能腾出手脚……
虽说外有战事,兵马调动本是寻常,然十万野战大军无诏回京,却是非同小可。
京师守备除城外五万常备军外,便是五万禁军,而掌京畿巡防之巡防营不过两万余人。然如上诸军,应付京畿治安尚可,若与野战大军抗衡则捉襟见肘,更遑论是南朝最强战力之巴陵军。
暗哨来报巴陵军正奔京师而来。兹事体大,守备将军不敢怠慢,因直属丞相南公麾下,故急报于南公。南公错愕不已,立刻奔赴大司马府,然桓公虽已清醒,却依旧无法动弹。
“张腾已率巴陵军奔京城而来,莫不是受了大将军指令?”南公惑道。
闻南公此言,桓公骇然,伤口剧痛,蹙眉道:“本司马从未下令!他怎敢——”话未说完,桓公便有晕厥过去。妾陈氏赶紧请南公出门道:“将军伤重,恐无法谋事,一切还听凭丞相做主。”
南公只得无奈退出。旋即回到上书房,遣使传令张腾大军止步,奏明来意,又令城防戒备,派内官持皇帝金牌往建安城外东山调兵回援。昔日谢氏东山别院亦被纳入皇族领地。
翌日张腾回复:西线北军已退兵,暂无战事。故移师东进,防谢治军南下,以徐图收复失地。只因劳师已久,大军疲惫不堪,故特请京师恩养数日,以免军中哗变。待大军恢复,再行东征。
大军未诏而动,且又逼近京城,若是寻常,无论何种理由,皆当谋逆论处,立刻诛杀。然此时此境,南公亦无可奈何。张腾奏本在情,南公只得回令大军暂驻西山皇陵,并送上一应劳军之物。张腾因在京城自有府邸,故率亲兵千余人入府,虽有逾制,却不似昭后之例,竟无人敢参。
张腾入京第二日,昭后便以皇帝圣旨,擢升张胜为禁军中领军,统率五万禁军。帝后则由禁军护卫下再度移驾别院。移驾首日,张腾自别院正面入,向帝后请安。
第五日,一道圣旨夺南公巡防营指挥之权,由张腾麾下副将兼领。
第七日,昭德帝亲命刑部查察靖国公扇乱超纲之罪及桓公定州兵败之罪。禁军亲自出动,与巡防营协作,入靖国公府拿人,同时团团围困大司马府,软禁府内一干人等。
殊不知此刻靖国公府内,陈氏父子已然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