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见苏婉容来了,慌乱地望向别处,也不敢接着往下说了。
完全没有了以前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
“夫人不是在马车上答应得好好的,说要将我扶为正妻吗,难道又不作数了?”
苏婉容刚刚沐浴完,两颊被热气蒸得微微泛红。
她的衣着打扮跟往日都大不相同了,她特意用了桂花油将青丝从头到尾抿了一遍,盘成利落端庄的髻。
衣裳也不再穿得大红大绿。
而是刻意挑了件绛紫浣花锦纹薄袄,底下搭了件浅丁香色的杭绸长裙。
唇上的口脂也是精心点描过的。
沈晏清看了她许久,差点没认出来是何人。
他微微皱眉,很是不满:“你是怎么同夫人说话的,目无尊长......”
苏婉容也懒得多看他一眼。
笑着道:“我可没那么多耐心跟你们耗下去,正妻之位,是我应得的。”
沈夫人按着儿子的手,摇了摇头,随即和颜悦色道:“答应你的事情,自然是要兑现的,等哪日得了空,我就差人去请宗族耆老来。”
“若是族长没有异议,我即刻就将你扶册作为晏清的正室夫人......”
“不行。”
苏婉容回绝得果断。
她踱步至沈夫人面前,笑得如毒蛇吐信那般阴冷:“您哪日得空啊,莫不是什么缓兵之计吧?”
她又晃悠到沈晏清面前,睨着眼睛端详了一番。
头一次觉得他泯然众人矣......
咂了咂嘴,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姜昙样样都比我出众,见她活过来了,恨不得明日就找媒人上门......”
“重修秦晋之好了?”
沈夫人被她说中了心事,心里也是陡然一惊。
果真是小瞧了这商家女。
以前还真当她是个没头脑的,如今一看,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玩火者必自焚。
沈夫人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不该引狼入室的,苏家能有几个好东西?
苏婉容却下了最终通牒:“我最多等到明日,若你们胆敢耍什么歪把戏,告发王府宗妇私通的折子,就会畅通无阻地递到官家面前。”
沈晏清终于明白了,今日在宝相寺门前,她为何要钻进母亲的马车了。
“你要是敢拉迢儿下水,我必要杀了你......”
他一把攥住苏婉容的衣领,眼中杀气腾腾。
对方却全无惧意,反而勾唇讥笑道:“哟,大爷有这杀人的本事,怎不在柴房里施展施展呢,竟要靠着孱弱庶弟搭救性命。”
“你说什么......”
沈晏清的火气噌的一下上来了,将她提起顶到梁柱上,双脚都离开了地面。
沈夫人吓得面无血色,急忙劝道:“儿啊,冷静啊,你莫中了她的圈套。”
也不知她是担心沈晏清失手杀了人,还是担心那道要命的折子,将侯府的荣华富贵付之一炬。
守在小厅里的周妈妈也惊恐地捂住了嘴。
急忙出去叫人了。
苏婉容的脸被衣领抵得通红,额角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可她还真就不信,这软蛋有能耐杀了她。
言语越来越过激:“哦,我竟忘了......你在杀女人方面倒是好手。”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
“我不过是个小妾罢了,大爷你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当年连正妻都肯杀。”
“再杀一个声名狼藉的妾室,也是合情合理的......”
“什么?”沈夫人惶恐地望着儿子,如遭雷劈,拉着他的手也渐渐垂了下来。
“昙儿的死,竟和你有关?”
沈晏清心头一涩,忽而放开了双手,否认道:“母亲不要多心,这女人疯了......”
苏婉容弯腰喘着粗气,简直要被他给逗笑了。
“敢做不敢认是么?”
她解下帕子揩去额角的热汗,越发地口无遮拦:“当年是你说,姜昙无趣至极,休也休不得,我父亲才替你出了主意,设下杀妻的陷阱。”
“你骗那蠢女人,说要陪她回门,将人带到了柴三的手里。”
“这会子又装什么无辜了。”
沈夫人痴痴地张了张嘴,双目呆滞,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是真心喜欢姜昙这个姑娘的。
“畜生,你这个畜生!”
她乱拳挥向沈晏清,砸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她怎么能想到,儿子竟然为了个淫娃荡妇,将那样乖巧善良的孩子送入虎口。
怪不得侯府要亡了......
苏婉容不屑地笑笑:“你倒也不用做出这副严母的样子,难不成还能为了个嫁进侯府的外人,将自己儿子给活活打死了?”
临出门前,她又提醒道:“记住了,我只给你们一日的时间。”
回到雨燕阁时,朱嬷嬷正在整理着她换下来的脏衣裳,见姨娘来了,做贼心虚的老妇捧了衣裳转身就要出去。
“站住。”
苏婉容叫住了她。
老妇悻悻回身,模样十分卑微:“姨娘有何吩咐?”
“我知道是你在府中胡乱传话,将姜昙还活着的消息四处散播。”
老妇闻言打了个激灵,赶紧跪了下来:“不是老奴,冤枉啊......许是周妈妈说的。”
苏婉容见她这怂样,也不吓唬她了:“我又不是要降罪于你,你做得很好,反正纸是包不住火的。”
“也好让大家知道,大奶奶是诈死的。”
她心中清楚,朱嬷嬷是个怎样的奴婢,但越是肮脏卑鄙的人,越是能派得上用场。
便随手赏了个金簪子给她。
朱嬷嬷见钱眼开,立刻千恩万谢起来,接连给苏婉容磕了几个响头。
并暗暗立下誓言,要忠心跟随在她的左右。
“对了,苏姨娘,你这个月的癸水好像还没来呢......”
老妇低头望了望手中的绲裆袴,上头是沾了点点血污的,也不似癸水。
朱嬷嬷自服侍苏姨娘以来,就发现她好似有血气不调的毛病,有时癸水先期而至,有时又迟迟不来。
算算日子,也足足有两月未来癸水了。
但老妇不愧是人精,说的话也足够漂亮:“兴许是有了,要不要叫府医过来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