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
“说!贺儿到底去了何处。”
苏老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吓得跪在面前的丫鬟当场哭了出来:“奴婢实在不知......”
苏夫人也是心焦难耐,一改往日的和颜悦色,冲着那蠢笨的婢子呵道:“那他这几日见了何人,可有异常之处,你总该知道吧?”
夫妻俩也是刚刚从碧霄楼回来。
回府的路途中,发现街上一片骚乱,还有大批军巡捕从御街那边列队经过。
叫身边的婆子去打听了,才知道西街处出了桩惨案。
说是一个世家子持剑闯入他人府宅,接连杀了七八个人,其中一人还是个家财万贯的公子哥。
更蹊跷的是,死去的那几人也不是院里的主人家。
不到一个时辰,这件事便在坊间传开了,还越传越妖,更有善造谣者将此事描述得甚为玄乎,说成了恶鬼附身。
下了马车,才知大儿苏元贺出去了很久,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苏老爷不免担忧了起来,生怕死去的那人是自己的儿子。
元贺行事冲动莽撞,又是个极有主意的孩子。
从未对生命产生过敬畏之心的苏老爷,居然在心中默默祈祷着,望菩萨显灵,保佑他儿子平安归来。
丫鬟哭着哭着,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擅自起身,小跑着回了偏房,不多时带着一封皱皱巴巴的书信回来了。
跪着将那张纸呈到老爷夫人面前:“奴婢想起来了,前几日安远侯府的朱嬷嬷曾来过府上,替姑娘传信......”
“公子见老爷不在,便将那婆子请到小厅一叙。”
“这封信便是那嬷嬷送来的,公子打开看了一眼,便气得揉成了一团,丢到了角落里。”
苏老爷忙抢过丫鬟手中的纸张,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没看一会,就接连摇头,喘着大气道:“不好......大事不妙了......”
苏夫人见夫君这副模样,不由得柳眉一垂,差点哭了出来。
“到底发生什么了?”
“这信中到底写了什么,我贺儿去哪了呀......”
苏老爷气得将手中书信撕碎扯烂,咬着牙道:“这根本不是女儿写的,是何人要害我苏家,竟伪造了这封书信,引我儿入圈套。”
“老爷,老爷,张四他们回来了。”
前院的小厮跑得脚底生烟,被门槛绊得摔倒在老爷脚下,又慌忙跪好。
苏老爷向门外看去,才看到张四他们蔫头蔫脑地回来了,可眼睛都望酸了,还是没有见到他的儿子。
他快步向前,一把揪住张四的衣领,睚眦欲裂。
“贺儿呢,是不是跟你们一起出去了?”
张四吓得快尿裤子了,舌头都捋不直:“老、老爷......不好了......大公子他出事了......”
“我儿!”
苏夫人急呼一声,直挺挺地昏倒了过去。
苏老爷无暇顾及夫人,松开手怒斥道:“你若说不清楚,舌头也别想要了。”
张四这才伏到老爷的脚边,哆嗦着说出了实情:“回老爷的话,大公子今夜带着我们几个去了姜府,他蹲守了姜家人好几日,一口咬定那侯府大奶奶尚在人世,一定会在仲秋月圆之夜与家人团聚。”
“他便提前去鬼市招募了几个杀手,天黑后,领着那几人翻墙进去了。”
“说要将姜家人杀个片甲不留......”
“还叫小人几个守在外头,等他一声令下,小人们便要持刀冲进去,将那伙杀手拿下,伪装成见义勇为的假象。”
“可......”
张四带着哭腔抬头,已是满头大汗。
“可咱们兄弟几个等了好久,也没听见公子的声音。”
“反倒是见到一队军巡捕朝着姜家过来了,还押着......押着姑爷沈晏清出来了。”
“过后四处打听,才知道,姑爷他......将里头的人都杀了,叫巡捕押到官衙里去了,没过一会,七八具尸体便被官府的人抬了出来。”
“其中一具尸体的腰间还垂着一个墨玉穗子,可不就是大公子嘛!”
说着说着,张四崩溃大哭起来。
觉得是自己的蠢笨,害死了大公子,也生怕老爷发起怒来,将公子之死怪罪到自己头上。
“什么......”
苏老爷的胸口一阵酥麻,往后踉跄了几步,撞倒了身后的多宝格。
一只只价值连城的汝瓷圣品碎了一地。
有婆子帮忙掐着人中,苏夫人才缓缓醒来,可听到张四说自己那玉树临风的儿子,成了一副没有生母的尸体后,急火攻心又昏死了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沈晏清要杀我儿......”
苏老爷狼狈地支起身子,喃喃自语,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
像发了失心疯那般,疯狂地扑倒在地上,捡拾着地上的碎纸片,张四见状便也跟着一起捡。
他将捡到的碎纸拼到一处,睁大了发红的双眼仔细看了起来。
又哭又笑的,十分骇人。
“确实是沈晏清害了我儿,他背叛了婉容,背叛了苏家......”
苏老爷嘴里念念有词,跟入了魔似的,想捧起地上的碎纸努力辨认着字迹。
可一阵凉风吹过,将碎纸片刮得到处都是,捂都捂不住。
......
与此同时,侯府的上上下下全被惊动了。
连晦明居仅剩的那几个表姑娘,都知道表兄沈晏清背了人命官司,叫巡捕拿下了。
官府的人进进出出,将旖春园翻了个底掉。
那气势,像是要抄家似的。
吓得姑娘们躲在寝房内,一步也不敢往外走,更有胆小者开始懊悔,为何前些日子不随那郑萍儿一起离开侯府。
眼下侯府出了个杀人犯,名声败坏。
她们不仅没占到半点好处,只怕日后也要被打成良心泯灭的凶手亲属,实在是得不偿失。
苏婉容也哭得双眼肿如桃子。
回寝房已有个把时辰了,她也不许丫鬟给她卸除头上的钗环。
硬是顶着沉重的发髻头面,断断续续地哭了一场又一场,屋子里也跟遭了贼一样。
“不可能,晏清不可能杀人,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姨娘、姨娘......”朱嬷嬷的声音,从院中传来,很是急切。
苏婉容见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忙用帕子揩了眼泪,起身去迎:“可打听到什么了,大爷他到底伤了何人?”
“姨娘。”
朱嬷嬷老脸一瘪,怨怨地唤了声。
随后咬着唇跪了下来。
“大爷他......杀了您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