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盆冷水浇到秦姨娘头上,将她从昏迷中唤醒。
“说,你和姜家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男人的声音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秦姨娘缓缓睁开眼,头皮上痛极了,她忍不住抬起酸胀的手臂往顶上摸去,指甲一碰到开绽的皮肉,立马疼得她一激灵。
滚烫的泪水也像关不住闸似的,肆意流淌下来。
她哪里遭过这种罪?
用亡母的话来说,她天生好命,出身寒微却生了张祸国殃民的脸,算命的说:“这女娃命格不简单呐,以后的夫君非富即贵,还对她听之任之。”
“虽子女缘浅,但女儿恭敬孝顺。”
“只要日后心存善念、多行善事,下半生必衣食无忧。”
因这一句话,日子过得再苦,也不曾将她送到大户人家去做丫鬟。
将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养得跟含珠带露的水葱似的,不比那些世家小姐差。
那日柳家公子高中状元,打马游街。
秦氏挽着花篮站在人群中,踮脚眺望。人比花娇花无色,花在人前亦黯然。
游行的队伍都走到街尾了,身穿绯衣的状元郎还频频回顾,探寻着那个令他一瞥惊鸿的姑娘。
次日,柳家的婆子便找上门来。
说是他家的公子对秦姑娘有意,可惜家中已有妻儿,要纳她为妾室。
柳郎是真心爱慕她的。
即便她空有皮囊、即便柳家上下没一个拿正眼看她的,可除了虚无缥缈的宠爱,再无其它,秦氏还是心生怨怼。
尤其是在湘儿被抱到孙玉婵跟前养育后,她更是忿忿不平。
见女儿“母亲、母亲”地叫着那贱人。
秦氏怎么不伤心?
可惜湘儿半点不似她,性子温吞蠢钝,相貌也不如柳世潇出挑,害得她渐渐被孙玉婵比了下去。
她只想让女儿嫁个声名显赫的世家子,有错吗?
为何连夫君也不站在她这一边,却又暗暗地给那贱人的女儿相看更好的亲事?
想到此处,秦姨娘声泪俱下。
可对面那大腹便便的男子却没了耐心,瞪圆了眼睛咆哮道:“问你话呢,姜昙到底是你什么人。”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姨娘蜷缩到角落里,脑子一时半会转不过来弯,不知是何人要绑她。
苏老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眯着眸子道:“我再问最后一遍,你若不肯老实交代,你是如何得知侯府大奶奶是枉死的,又是如何知道段家的事情,我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死”字,秦姨娘才哆嗦着打起了精神。
“好汉,别杀我。”
“我是胡口诌的,我哪里知道苏家的事情......”
哪家的宅子没发生过腌臜龌龊的事情,她活得久了,听到些只言片语,编个故事还不简单?
显然这话没让苏老爷信服。
他摸着胡子来回在阴暗的地窖里打着转,焦虑不安。
自己接连派出的两拨人,都先后丧命了。
不是姜家人干的,还能是谁?
这扬州姜家到底是什么来头,表面上看着是一家孤儿寡母,实则不好对付,想来私底下是养了不少打手的。
看来当初助女儿女婿除掉姜昙,确实有些轻率了。
“爹,看这女人不像是个老实的,让我来审问吧。”
秦姨娘还未从惊惧中回过神来。
又一男子走了进来,手里还牵了匹凶神恶煞的猎犬。
“汪、汪......”
苏元贺刻意放松了绳子,那饿了数日的猎犬如离弦之箭般冲到秦姨娘面前,狂吠不止。
像是随时要将猎物撕碎了吞下。
口涎也溅到了秦姨娘的手背上,吓得她接连求饶:“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都是瞎说的。”
她句句属实。
姜家那种清流世家,怎会跟她这种无名无份的小妾打交道?
可苏元贺是不肯信的。
他放任猎犬撕咬着秦氏的手,只听得地窖里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那只水葱般柔嫩细长的指头已经见到了森森白骨了。
猩红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洒了一地。
很是瘆人。
苏元贺却愈加兴奋地微微勾唇,白洁的虎牙映着冷光,似乎也想尝一尝撕咬的快感。
“快说。”
秦姨娘巴不得即刻就死了。
身体固然疼,但从不沾阳春水的指头变成这副骷髅模样,更是让她生不如死。
她自然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的,只是不断呻吟着:“我夫君是御史台的......你们把我伤成这样,他定不会饶你......”
野兽一旦尝到鲜血的滋味,哪能轻易停下来。
“够了,贺儿,她已经死透了。”
苏元贺完全沉浸在这场戮杀里,直到父亲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才回过神来,用舌尖舔了舔溅到唇边的温热的血。
角落里的女人已经血肉模糊了。
儿子的暴戾让苏老爷自愧不如,却又隐隐担忧起来。
旁人的命,他不在乎。
但贺儿未来是要继承他的家业,心无定性,冲动易怒,是生意人的大忌。
他无奈道:“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可苏元贺却冷笑着耸耸肩,叫来手下,将尸体装回麻袋里拖了出去。
轻轻凑到苏老爷耳边:“女人难堪大用,妹妹有多痴迷那小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才是您唯一可以倚仗的孩子。”
柳家。
“是奴婢该死,没有看好秦姨娘,请老爷责罚。”
丫鬟跪在地上低声啜泣。
柳老爷虽有怨气,也不好对着一个黄毛丫头发作:“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你们都看不住......”
听说那女人大清早跑到侯府门前发疯,他本狠下了心听从母亲的建议,派出了四五个小厮去外头寻人,逮到那妖妇后即刻送到庄子里,药哑了任其自生自灭。
可小厮们赶到时,侯府的人却说秦姨娘早就走了。
寻遍了大半个京城,也没见到她的踪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柳老夫人道:“怕不是早就将方家的聘礼折成了盘缠,跑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了。”
一听祖母这样说,湘儿立刻用帕子掩面哭了起来。
任柳世潇怎么哄,也不见好转。
“不会的......”
柳老爷了解秦氏,她是有些小奸小恶、口无遮拦,但绝对不敢生出卷财出逃的心思。
娇惯了半辈子,离了柳府,她是断然活不成的。
一家人面对面坐了整整一个下午,柳世渊都一言不发。
此刻才开了口:“父亲,报官吧,儿子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话音未落。
便见前院婆子边跑边呼喊着:“老爷,大事不妙了。”
那屁滚尿流的模样像是见了活鬼,跑丢了一只鞋都浑然不知。
“秦......秦姨娘回来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