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容连连摇头:“我不能害了晏清。”
红袖苦口婆心劝道:“都这个时候了,姑娘还维护着姑爷的利益呢,真要等到那江檀与姑爷好事将成了,即便侯府再如何显赫荣耀,只怕也与姑娘无关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
苏婉容呐呐道:“对,你说得对,我若当不成侯爵娘子,旁人也休想坐上这个位置。”
从小父亲就教她:要么黄袍加身,要么玉石俱焚。
遇事犹豫不决,只会让敌人抢占先机。
红袖终于是舒了一口气,安慰道:“姑娘也不用过于担心了,老爷和大少爷便是您的后盾,他们自会权衡利弊,不会让姑爷担上个骂名。”
这话像是颗定心丸,终于让苏婉容冷静了下来。
她一刻也不愿多等,立即让红袖去研墨,自己则思忖着该如何去写这封书信。
西泠斋那头,霜叶从库房回来后,便一路小跑回小厅,通知姑娘该传达的话都一一说与红袖听了。
江檀喜忧参半,这是她迄今为止走得最险的一步棋。
所有的后果她都想到了。
最坏的无非是苏婉容起了杀心,像上辈子那样,将她这颗眼中钉除去。
即便如此,自己也是有三成胜算的。
这一来,她必然少了个帮凶,沈晏清是没有理由杀妹妹江檀的。
这二来,杀人的手段无非就那么多,买凶、投毒、陷害,可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想动手简直难如登天,自己对侯府还有用,她不能那么轻易得手的。
江檀算计的并非是苏婉容,而是她身边那个自作聪明的丫鬟红袖。
沈老夫人的算盘打得再响又能如何?
只要她江檀不愿意,这桩婚事本就是有违伦理纲常的。
有红袖在,她们定会调动苏家的力量,从根源上杜绝自己与沈晏清的可能性。
几日后,文德殿。
一位穿着绯色公服,手持笏板的官员走了出来:“臣有事启奏。”
“臣要奏安远侯府有违礼法,以养育之恩相挟,强娶忠武将军之女江檀为妻,还官家严惩,还江家一个公道。”
安远侯府?
皇帝思忖了片刻:“江家遗孤?”
他记得,十八年江家父子皆战死于沙场,安远侯为报忠武将军救命之恩,将江家孤女江檀收养在侯府,视如己出,在当年一度传为了美谈。
安远侯府向来家风严谨,怎么会做出这种有违信义的事情?
另一位身着紫袍,腰佩金鱼袋的大臣出来驳斥道:“安远侯府向来循规蹈矩,屡立战功,侯府嫡长子沈晏清一年前还曾在边关立下战马功劳。”
“且不说有功当赏未赏,即便张大人所言属实,依老臣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小惩即可。”
此言一出,底下的大臣霎时开始议论纷纷。
有向着侯府说话的,也有替江家满门忠烈抱不平的。
站于朝列之中的柳世渊,时隔多日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也是心头一惊,便竖起了耳朵细细听着左右同僚关于此事的看法。
自那惊鸿一瞥后,花红柳碧再难入眼。
他倒没有奢望过江姑娘能垂青于他,亦不曾想到她在侯府的日子,远不如表面上那般风光。
柳世渊愣怔了许久,直到身边的同僚肘了肘他,才意识到官家在点自己。
“侍御史柳世渊何在?”
他急忙手持玉笏走了出去:“臣在。”
皇帝按着眉心道:“安远侯府的事情还未有定论,望各位爱卿莫要妄加揣测,以免殃及无辜,此事就交给御史台去查办罢。”
“臣领旨。”
直至下朝后,柳世渊才察觉自己的心口在砰砰地跳动,耳根子也是火烧火辣的。
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能够和江姑娘再见一面?
其次便是,此事牵扯到安远侯府和忠烈义士,他定要明察秋毫,不能负了官家所托。
“你便是柳世渊?”
身后传来一老叟的声音,柳世渊回头,发现是方才在朝堂上处处维护侯府体面的宋大人。
正要作揖时,宋大人又开口了:“不要怪老朽多言,侯府和江家于官家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解决问题的根源即可,万不能自作聪明节外生枝。”
那老叟说完,便扬长而去。
安远侯府,清念堂。
“老夫人在休憩,大爷要不晚些再来。”
沈晏清不顾章嬷嬷的阻拦,直直闯进寝房:“祖母,祖母!”
沈老夫人被这一声叫嚷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还以为是院里走水了,满脑门子的冷汗。
见孙儿怒气冲冲的,不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副要与我算账的样子?”
沈晏清沉着脸问道:“是不是您擅作主张要将江妹妹许配给我的?”
他怎么会知道?
老太太先是一愣,随即和煦笑道:“我倒是有这个想法,只是没来得及同你说罢了。”
毕竟前段时间他与苏婉容爱得死去活来,自己自然是不好开口的。
不等沈晏清再说些什么,她便拉过孙儿的手,让他坐在床边:“我知道你同你父亲一样,不肯为五斗米折腰的,若是柳家不愿将嫡女嫁过来,眼下还要一个法子可走。”
她翕了翕唇:“那便是娶江檀为妻。”
“等你娶妻袭爵后,我再让母家的外甥上折子为江家后人讨个诰封,里子和面子都有了,我看军营里谁还敢低看你一眼?”
老夫人还在美美地畅想着往后的日子。
可下一秒,沈晏清便给她浇了冷水:“我劝你还是早日打消这个念头。”
“您可知,现在全京城都在谣传我要强娶江妹妹一事,甚至还有人在官家面前奏了侯府一本,只怕侯府要大祸临头了。”
“你说什么?”
沈老夫人两眼一黑,差点没昏厥过去。
沈晏清忧心祖母的身体,也不好再责怪些什么,只是冷冷说了句:“我倒是问心无愧,可官家将此事全权交给御史台查办,偏偏那人又是柳世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