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了,不中用了。”
“就依你们的法子办吧。”
姜凝暗自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江檀一眼。
她原以为这会是一场苦战,若不是沈晏清良心发现,以及这位姑娘的仗义出言,也不会如此顺利地让老夫人服了软。
心里不由得揣测起来,寄信的那个神秘人是不是眼前这位姑娘。
“嫁妆是可以退回去,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沈老夫人又开口了,像盯贼那般打量着姜凝:“这样丰厚的嫁妆,我是要亲手交到亲家母手上,以防......有人觊觎。”
“老夫人这是在说我吗?”
姜凝自然是不爽的,暗暗啐了一口。
她自小是与姜家妹妹一起长大的,即便是落魄了也不会惦记昙儿的遗产。
老太太幽幽一笑:“哪里的话,裴夫人是不是多心了。”
又对孙儿说:“你去给扬州姜家传一份信函,邀她们来京一趟,亲自将嫁妆领了回去,我们两家人也好团聚团聚。”
沈晏清眼里闪过一瞬犹豫:“祖母,可她老人家身子一直抱恙,只怕是经不起这长路颠簸。”
“言重了。”
沈老夫人勾起嘴角,摇了摇头:“亲家比我小上一辈,身子骨没有你想得那般脆弱。”
“况且,关于昙儿之死,两家人确实需要坐下来聊聊,总得给个交代不是。”
他们越是推脱,老夫人便越是坚持,那姜夫人能死在半途是最好的。
只剩下那姜家一个幼女,搓圆了捏扁了还不是全凭自己的心情?
话都聊到这份田地了,姜凝便没有理由再插手了,侯府已经答应返还嫁妆,自己毕竟是姜昙的表亲,若不避嫌,恐怕会落人话柄。
江檀咬着牙笑道:“祖母考虑得确实周全,檀儿也觉得您的主意极好。”同时向姜凝递了个眼色。
“且慢。”
姜凝站了起来,气势不输任何人:“从扬州赶到京城来,少说也要十多日,加上收拾细软和路上耽误的功夫,一个月的时间也是要的。”
她将刚才老妇的那番质疑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地甩了回去。
“我怎么知道,这期间你们侯府人不会动些手脚,可别到了交还嫁妆那日,百亩奁租变成了区区几十亩,那可真教人笑掉大牙了。”
“你......”
沈老夫人被羞辱得面红筋涨。
果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女人,百年难遇的泼妇。
她有些倦了。
只能将江檀拉出来挡箭:“这是忠武将军的女儿,你信不过侯府总能信得过江家后人吧。在亲家赶来之前,嫁妆一并由她保管,你若放心不下,可随时去找她核对嫁妆单子。”
她恨不得江檀即刻将那妇人领走,省得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
去西泠斋之前,姜凝还放了句狠话:“这话可是老夫人自己说的,我会时常来的。”
老太太黑着脸,不再吱声。
“霜叶,你去院门口守着,若是有闲杂人等来了,只管放声叫嚷出来。”
“是。”
“裴夫人随我来罢,册薄都在书房里。”江檀领着姜凝一路走到了书房。
她将门合上后,又将额头轻轻抵在手背上,极力平复着心情。
望着那姑娘不断耸动的单薄背影,姜凝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何人,那封信是你亲笔所写吗,你为何要帮昙儿?”
一阵良久的沉默后。
江檀终究是哑着嗓音喊了声:“堂姐......”
“你,你是昙儿?”
姜凝只觉得天旋地转,却硬是强撑着绵软无力的身子。
尽管眼前的姑娘与堂妹的相貌声音完全不似,但那声“堂姐”的语调却是姜昙独有。
轻柔,乖巧。
江檀转过身来,泪珠簌簌落下:“昙儿并没有死,但醒来时,已不再是当初的自己了。”
她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又为何穿到了江家姑娘的身体上?
也许是怕堂姐不信,她又快步走到书案前,指着墙上的那副寒梅凌霜图哽咽道:“堂姐还记得这副画作吧,是我兄长生前所作,画完这副图他便永远留在了那年冬日,我出嫁时便将它随身带着。”
“昙儿......”
姜凝几乎失语,姜家对长子之殇鲜少提及,而这副寒梅图是出自谁手,不是姜家人很难知晓。
她此刻才真正相信了眼前之人就是堂妹。
姜凝冲上去将她搂在怀里,两人姐妹相认,抱头痛哭。
一番嘘寒问暖后,她才迟迟问道:“侯府说你是不慎坠崖,可是真的?”
江檀本想告知实情,但又实在不愿将亲人牵扯其中,以堂姐的性子,如若知道自己前世是被奸人所害死于非命,定要一门心思追究到底。
她还没摸透苏婉容和沈晏清的心思底细,不可轻举妄动。
再三权衡下,还是转移了话题:“堂姐,我重生的事情,只有你一人知道,可千万......”
姜凝一把握住她的手,连连点头:“我岂能不知轻重,你这样说我便心里有数了。”姜凝不是蠢钝之人,还是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既然堂妹在侯府努力扮演好江家女的身份,如履薄冰,那说明害她之人必与侯府有关联。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我会时常来侯府看你,若缺什么短什么我尽力给你找来,婶母那边我也尽量顾看好。”
江檀噙着眼泪点了点头,提醒道:“为免让侯府人起疑,还要劳烦堂姐多演几场恶人,此外,霜叶还不知我的身份,堂姐可不能说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