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念堂。
苏婉容已被禁足了两三日,安远侯府总算是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沈老夫人用手撑着脑袋,倚在太师椅上养神,懒懒开口道:“檀儿确实是有些本事的,竟能教那柳夫人如此中意她。”
咂了咂嘴后,又向身后扇着凉风的章嬷嬷问道。
“你觉得那柳家嫡女较于檀儿,哪个对晏清的助益更大?”
章嬷嬷微一愣怔,手中的扇子也摇慢了些:“老夫人此话是何意?”
“我是说......”
“万一那柳家若是不肯将嫡女嫁过来,侯府嫡妻之位也不能一直空着吧,我总得为晏清谋算着。”
章嬷嬷吓得面色铁青,口中像含了个冬枣,口齿不清起来:“可......可江姑娘自小在侯府长大,与大爷更是情同兄妹,也算得上是半个沈家人,这样是不是不妥。”
沈老夫人坐直了身子,端过案几上的茶盏,冷笑道:“半个沈家人?”
“她算得哪门子沈家人?怕是连星迢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
“依我说侯爷也是糊涂,竟把别人的女儿当个心肝宝,说到底不过是个江家的外姓女罢了,你猜我为何还留着她?”
章嬷嬷有些惶恐:“老奴猜是江姑娘办事得力。”
老太太骄矜地摇了摇头,低头呷了口热茶。
“也不尽然,我侯府又不是无人可用,难道还指着她江檀不成?我之所以没赶她出府,不过是看重江家在军营里的威望和名声罢了。”
“换句话说,若她的福气到了,兴许还能嫁给晏清做正妻,再不济也是个贱妾。”
“侯府养她十几年,总不能白养了吧?”
她早些时候跟江檀提过这话,没想到那丫头倒装起了贞洁烈女,在房梁上挽了白绫就要自尽,好在被贴身丫鬟发现了。
过了几日,又像没事人一样跑来清念堂尽孝。
或许是想开了,发觉自己再无更好的出路。
不管如何,江檀都是她最后的底牌,即便是柳府诚心想娶,也断然不会将她轻易给了出去。
章嬷嬷听得心惊胆颤。
服侍了主子几十年,向来是知道她那些狠辣手段的,可算计一个孤女算计到如此地步,也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正在沈老夫人志得意满之时,院中的小丫鬟匆匆来禀。
“老夫人,外头有个夫人自称是大奶奶的堂姐,有要事求见。”
沈老夫人颦眉:“堂姐?没听说过,赶出去便是。”
她细细琢磨,应该是姜家人后知后觉,想借着姜昙之死,来侯府狠狠闹上一回,妄图敲诈些财物回去。
若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会在此时突然登门了。
那便更不能放进府了。
可那小丫鬟在门口磨蹭了半天,拿不定主意:“但那夫人称夫君是秘书监裴大人,当真要逐出去吗?”
“什么?”
沈老夫人差点将一口茶喷了出来:“你这贱蹄子,有话不能一次性说出来,快请她进来。”
半盏茶后,裴家夫人姜凝携着府中的婆子丫鬟款款走来。
沈老夫人见对方人势众多,便知她此行不是简单的喝茶议事。
若是老侯爷没死,什么秘书监夫人自己也不会放在眼里,可现在侯府后继乏力,前日里刚得罪了一个柳家,如今哪里还能再得罪个要臣夫人?
她冷着脸对章嬷嬷吩咐道:“还不快点给裴夫人看茶。”
“老夫人叫我姜凝就好,茶就不必沏了,在家已经喝过一盏了。”姜凝挑了把左手边的椅子,径直就坐下来,面有恹恹之色。
沈老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妇人。
到底是一家人,跟过世孙媳的脸模子是有几分相像的,只是长眉入鬓,睛若刀裁,一看便知是个难相与的狠角色。
跟长辈说话也没有什么分寸,只顾着摆弄那对水葱般的指甲。
“听说沈姑爷再娶了是吗?”
那女子直接免去了客套,开门见山地问了句。
沈老夫人口舌有些发干,硬是挤出一丝笑容:“谁说的,昙儿尸骨还未寒,我这做长辈的哪里能允许他做出这等薄情寡义的事来?”
“哦?”姜凝睨着眼睛瞥了她一眼,“难道柳夫人竟诓了我不成?”
沈老夫人心中一震,竟是柳家人告诉她的,看来还真是个口无遮拦的大嘴巴,到处嚼她侯府的舌根。
既然被揭穿了,也没有再遮掩的必要了。
“裴夫人说得不会是我孙儿的那个妾室吧?”
老太太突然一拍脑袋,作出一副刚刚记起来的模样:“瞧我老糊涂了不是?”
“没错,我孙儿是纳了一房妾,不过个中缘由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苏家是侯府的故交,可怜婉容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孀妇,不如纳到跟前照顾着。”
姜凝嗤笑出声:“沈姑爷还真是个大善人。”
一番讽刺的话硬是让老夫人涨红了脸,半晌下不来台。
姜凝又道:“我堂妹自嫁进侯府便守了活寡,何人不知何人不晓?眼看着姑爷从边关回来了,结果一天好日子都没过到,便遇流寇坠崖而死。”
“老夫人不怜她,怎么倒是可怜起那风评不佳的孀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