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上前摇了摇老爹的肩膀，大声叫着他，
老爹此时的眼睛才恢复了清明。
但仍然激动着，试探着问我:
“包国维！儿子！你真买了一间宅子？你这哪儿来的钱啊？”
我替老爹不断地轻抚着胸口，将他心中气儿给顺下，小曹庚也从旁边的桌子上踮着脚倒了一杯茶，端了过来。
“我之前不是跟您说了吗？警局里一位贵人看中了我，带着我发财呢！”
老爹这才想起来昨晚上我跟他说的事儿，胸口起伏也缓缓降下来了。
这也能理解，老爹做了大半辈子的下人，从年轻时候就对着人鞠躬请安，
如今他也望子成龙，有了自己的宅子，自己也能当个老爷了。
老爹突然想到我刚刚说的，还将兴宗和柱子的爹娘都请了回来作伴，
更是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老爹和二人的爹娘是一起逃荒来的小曹庄，几人相依为命熬过了那个闹兵灾、饥荒的乱世，
后来又在他们的帮助下，认识了我娘，
三男三女两两成婚，后来我爹被秦老爷看中去了城里帮忙，
家里日子要好一些，可娘却因为早年逃难闹下的病根儿复发去世。
自此，老爹非常惭愧，小曹庄成了伤心地，给娘办了后事以后，再也没回去过，
这些年也一直没有再跟老朋友相聚，
现如今，自己家发达了，老朋友们也能来陪着自己一起过好日子，老爹一时喜极而泣。
我跟老爹也说了，当时候曹家姐妹也一起住进来，整个家才算是热闹圆满，
老爹擦了擦泪，连连点头，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辛苦了大半辈子不就图个家里热热闹闹吗。
由于今晚上要去松鹤楼赴宴，除夕夜没法儿陪老爹过年，于是我又从我床下取出了从刘老根家拿到的三捆银元，
交给了老爹，让他请府中的其他同事在外面吃个便饭，好好热闹一下，
但是也叮嘱了老爹，这时候先不着急说我们买了宅子的事儿，
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毕竟买大宅子这事儿目前发生在老包身上确实有点难以置信，
万一引起其他人不好的心思那可就没必要了，老爹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于是打算以我在学校学习成绩好获得奖学金的由头请大家吃个饭。
中午饭没有在秦府吃，而是在秦府附近的一家饭店里下的馆子，
和我们一起吃的还有被老爹盛情邀约来的胡大，
胡大在做完秦府上下的午饭后，硬是被老爹生拉硬拽来了饭店一起吃，
期间时不时听到老爹说的话，胡大愣是半天没吃一口饭，
全在惊奇的看着我，他平日里安慰老包的话，此时俨然成为了现实。
吃过饭后，老爹和胡大一道儿回了秦府，
我带着小曹庚又去了趟百货商店，买了些好茶和糕点，打算去给李铮送点礼，
不管怎么说，因为他和那位陈老爷子，我的人生轨迹才有了起色，
况且李铮对我，很多事情都很周到妥帖。
我不知道李铮在周城的住处，只好去警局调查科碰碰运气，
但是提着礼物去警察局又好像有点高调了，
于是我让那百货店的柜员给了几个黑色袋子，这样看起来就没那么明显。
………………
即便今晚就是除夕，警局上下依然还是人来人往，忙忙碌碌，
人人脸上表情肃穆，跟外边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完全不搭边。
尤其是进了调查科的办公区，气氛简直冰冷到了极致，
小曹庚两只手紧紧抓着我的褂子不放。
此时，突然有个警察凑到我边上给我打招呼，
原来就是那晚上在医院里的那个司机，我记得他叫吴诚。
吴诚低声问我是不是来找李科长的，
见到我点了点头，吴诚又道
“这几天事儿太多了，处理小曹庄走私和通匪案、水港码头物资失窃案，全局上下已经忙疯了”
“李科长现在就在办公室，哥你看你要不要进去，这几天李科长可是没睡个好觉！你当点心”
听到这话，我感激地对着吴诚笑了笑，然后走向了李铮的办公室。
这几天这么忙，李铮都没叫我来帮忙，难道是又在怀疑我什么了？
难不成是组织那边的老李出了事儿？
不管怎么说，李铮现在肯定没有证据，不然早就派人来抓我了，而此时我如果故意躲着他，
那不是坐实了做贼心虚吗？
所以今天即便他再生气，这霉头我还是必须要去碰的！
我走到李铮办公室门外，让小曹庚坐在旁边走廊的木椅上，
叮嘱她不准跟着任何人走，如果有人强行要带走她，就马上大声叫我，
小曹庚听话，自己乖乖的坐到椅子上，摇晃着双腿对着我笑，示意我放心。
我回身恢复了表情，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刚敲完，就听到门里传来
“进！”
我刚进去把门关上，就看李铮埋在一堆文案中，疲惫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不是说没什么事儿别来烦我吗？省城农讲所又拍电报来了？”
我尽量克制自己的音量，轻轻回道：
“李科长，是我，包国维！”
李铮缓缓从文件堆中将头探出，见真是我，
便从办公桌上走了出来，招呼我坐在一旁的会客厅。
李铮这几天彷佛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平日里被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又油又乱；
本来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时也变得通红，还有明显的黑眼圈，
甚至胡子也没顾得上修。
见到我疑惑的表情，李铮便自嘲的笑了一笑，端起一旁早已变冷的茶水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这几天在追查小曹庄走私案，还没开始查，只是先暂时查封了直接参与走私的几家地主乡绅”
“省城便来了公文，要求我立马放人和解封他们的资产”
“没想到这群蛀虫在省城也下了功夫拉了关系，农讲所的那几个更是以破坏基层农民建设的名义将我给告了，直发中央农民部”
“不过他们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们有鬼，我这几天已经派人去查了”
“水港码头那边失窃，城里的商会也在找我要赔偿，这种失窃他们不去找水港码头的管理帮会，一个劲儿找我闹。哼，一群刁民！”
“把我逼急了，早晚有一天给他们安上通匪的帽子，全给他们剿了！”
李铮将茶杯放下，又看了看我说道：
“这眼看过年了，你来找我什么事儿吗？”
我见他一脸疲惫，便加快了语速
“本想是给您拜个早年，却不想您这几天这么忙，您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看到我拎来的几盒茶叶和糕点，李铮咧了咧嘴笑道：
“别多想，这几天虽然忙，但是我还能应付”
“你的任务目前是隐藏蛰伏，以后你尽量少来找我”
“有事儿我会让秦宗悦联系你”
李铮看着我买的茶叶，兴致勃勃地取出来准备泡来喝，
手上忙个不停，嘴里也开口问道：
“对了，安家的请柬收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