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之头痛欲裂,他用力睁开眼皮,可那眼皮好似有千斤重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费力睁开了眼。
雕刻着海棠花的紫檀木床,天青色的轻纱床幔。
他终于回来了。
终于夺回了这原本就属于他的身体。
这段时间他的意识落入了一片纯白的空间,他偶尔能看到一些外面的影像。那个外来的灵魂,霸占了他的身体,得到了无念的喜爱,最后却害死了他。
他拼命挣扎,想要冲破那方纯白空间,他努力了好久,终于再次回到了这人间。
阳光照进窗棂,余晖落在了他的脸上,勾勒出从额头到下巴硬朗的线条轮廓,他转头,阳光在他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青鸟的声音喜悦的响起。
“师尊,你终于醒了。”
林寒之望着青年,目光有些飘远,仿若隔世。
“青鸟,无念呢?”
“师尊放心,大师兄受了些皮外伤,太夫已经看过了并无大碍。”
林寒之转身下床往外走去。
青鸟急忙跟上师尊有些匆忙的脚步,“师尊,你要去哪里啊?”
“明非殿。”
明非殿内。
无念望着手臂上刚被包扎好的伤口发呆,他与师尊下山历练遇见了千年蛇妖,好在有师尊在,成功收服了那妖。他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短暂的昏迷了一会,但醒来之后,却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此时正值初春,明非殿外海棠花开的旺盛,午后的阳光照在院中的莲池中,荷叶上的水滴像是包裹着万丈金芒。
和煦的春风随着来人的脚步,打破了这一方的宁静。
青鸟还未进门便开口喊道:“大师兄,师尊和我来看你了。”
话音落地没多久,林寒之便到了寝殿门口,他一身雪衣白袍,衣领紧紧束着,云纹蓝腰带严丝合缝的扣在将那窄细的腰肢上。他立在门边,眸若深潭,竟有几分禁欲的高冷气韵。
无念赶忙起身,望着衣冠楚楚的美男师尊,甜甜的喊了声:“师尊。”
他的眼里是掩不住的崇拜和仰慕。
林寒之走到无念面前,目光扫过他手上的绷带,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淡然,“手疼不疼?”
无念低头,明明不是很疼,可如今被师尊一问,竟然红了眼眶,那伤口似乎比刚才烫了些。
林寒之歪了歪头,想看清无念的表情,目光再次扫到那白色的绷带,“疼吗?”
无念嘴唇动了动,半晌才低低回道:“不疼。”
林寒之看着无念,看着他在自己面前鲜活的模样,他克制自己上前拥抱无念的冲动。
就这样静静地望着无念。
脑海中那个躺在无间殿内,冰冷苍白的无念,和此刻眼前人的脸渐渐重合。
幸好他还活着。
幸好。
林寒之整理了下情绪,向前走了一步:“你......”
"师尊,各大掌门传来消息,昆仑虚出了一件宝物,不日便要上玄灵台比武,争夺此宝物。"无妄听说师尊醒了,马上便去明净殿找师尊,扑了空后听说师尊在明非殿,又急匆匆赶来,把这个消息告诉师尊。
林寒之叹了口气,对无妄说:“我知道了,此事回头再议。”
无妄说:“师尊,在这里说也一样,刚好大师兄也在,可以一起讨论讨论。”
无念点头道:“是啊,昆仑虚这次出了什么宝贝?信里可有提及?”
林寒之皱眉,开口道:“先不急,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先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说罢,他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抬手摸无念的头发,只是将手背在了身后握紧了。
无念低头闷闷道:“师尊,我伤得不重,不影响修炼和议事的。”
林寒之听他这么说,也不勉强他,“那也等明日再说吧。”
翌日,无间殿内。
林寒之懒懒散散地斜靠在主座之上,他从桌上的盘子里拿起一个桃花糕,慢悠悠地咬上一口,软糯清香,但那充斥在口齿之间的甜让他皱眉。
他不喜欢,太腻了。
他将只咬了一口的桃花糕又放了回去,之后便再也没看那盘点心一眼。无念注意到了师尊的动作,在心里默默记下:师尊不喜欢桃花糕。
无念开口说道:“这次昆仑虚出的宝器是夫笛,乃上古神器,用扶桑木所制,笛声可杀敌千里,亦可做通天门之匙。各大门派皆都虎视眈眈。”
无妄说:“过几日就要玄灵台比武了,不过我对师尊很有信心,咱们一定能赢。”
小师弟无间也点头同意,“师尊没问题的。”
座上的林寒之突然将身体往前倾了倾,看着无念,问道:“无念,你信我吗?”
殿内寂静无声。
无念抬眸,片刻后用力点了点头。
“当然信。”
林寒之平静的心弦被拨动了一下,那余波震得他心口微疼。他怎么能够怀疑,那道时刻带着仰慕长久凝望他的目光。
“等咱们青云派得了宝物,这江湖榜今年又是咱第一了。明年收徒估计人数又会多一倍,师尊你真的不考虑收费吗?光靠这个咱门派都能暴富了。”
林寒之勾了勾嘴角,“咱们门派很缺钱吗?”
无妄说:“不缺是不缺,那可都是我和师兄弟们流血流汗,多少年玄灵台比武赚来的。”
“哦?那辛苦你赚了为师的零头,要是太累明年排行榜比武你可以申请不去。”
“师尊,你这是要抛弃我了吗?”无妄表情夸张,转头抱着无间小师弟嚎啕,“我果然是没人疼的可怜小白菜。”
无念看着无妄耍宝也跟着笑了。
林寒之望着他,心口像是被剑击中般,深刻而疼痛。这个人如今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笑靥如花,像是从未受过伤害一般。
罢了。
林寒之心想。
这一次他不去管什么仙门道义,什么宗门戒律,他只想护眼前人周全,护住他明朗的笑脸。
春风吹落几许时光,摇落在不知年岁的少年们脚旁,经年回首之后,才惊觉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