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伯,您怎么了这是?”
“瞧瞧这眼袋,瞧瞧这皱纹,瞧瞧这……哎呦”
进殿的常升扫了眼四周,见四下与旁人,便凑上前,仔细打量起了老朱的尊容,好一阵长吁短叹。
言语间透着几分唏嘘和三分的幸灾乐祸。
“您可是大明天子,大明朝的昌盛繁荣全系于您一肩之上,您可得保重龙体啊。”
“太医呢?”
“您都这样了,他们还不随身伺候着。”
小兔崽子,你这是恨咱怎么没死吧。
原本还在马皇后的驭夫有方下,对算计常升心有几分愧意的老朱,听着常升这顿夹枪带棒的数落,当即就气的一脚蹬了出去。
看着常升一扭腰就躲过了老朱这一脚。
老朱更加恼怒到:“臭小子,你还敢躲。”
听着书房里叔侄俩一阵没大没小的挤兑和咒骂,守门的内侍自觉的回身还将书房的店门给关上,还用棉花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摔椅子,丢瓷瓶的骚动持续了近一炷香。
听着老朱那疲惫但解气的一句“来人”。
门口的内侍这才招呼着两个跟班一同进入书房。
恍若睁眼瞎一般。
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房间内还有两个人,只默默的将一地翻倒的桌椅扶正,用扫帚将一地的碎瓷清扫,最后再将被墨汁浸染,被茶汤泼洒,被瓷片划破的地毯更替。
一切又好似时光倒转,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常升拍去了屁股上的鞋印,坐在了老朱对面。
桌上这些调转了方向,堆砌在他面前的奏书和预案就是对常升“欺君犯上”的惩戒,要求在一个时辰内处理完毕,否则就要挨板子。
当然,对这个罪名,常升肯定是不认的。
他认为自己只不过是用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帮助老朱排解心中的郁闷,免得他积郁,生出心病来。
什么话语嘲讽。
什么动作犯贱。
都不过是他的治疗手段罢了。
反正你拿不出我的罪证。
可耐不住老朱不讲武德,直接拍板啊,所幸这不是什么难事,常升正巧也需要借着奏书,了解一下他离开应天府的这几日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便应了下来。
同时觉得教训了对方一顿的两人心情都觉不错。
但骂也骂了,闹也闹了,正事儿也该提上议程了。
在随手翻阅了常升在自己授意下,用朱笔快速批阅出的几本奏章,瞧着那赏心悦目的字迹,再看看那条理清晰,逻辑缜密的治政良策。
老朱心中赞叹,嘴角却勾起一道缺德的弧度。
“听闻你此番休沐下苏州府收获不少?”
常升手上的朱笔微顿,心中好笑。
这个老不休多损啊,一身八百个心眼子,整天就琢磨着这点狗屁倒灶的算计。
问话不正经问话。
非要逮着他批阅奏书需要专注的时候捣乱。
他可不认为自己要是因为不小心分神批阅错误,老朱不会借题发挥的敲诈。
可要是不回话吧。
这个老不休指定又要治他个君前失仪的罪名。
“您指的是哪方面的收获?”
常升随意的回了一句,将手上的奏章处理完,故意放下笔,两眼直勾勾地看向老朱。
老朱却避之不对视。
只敲了敲桌子说强令道:“只要是收获,都与咱说说,别停啊,你小子要是一个时辰处理不完这些奏书,咱的板子可不跟你闹着玩。”
常升回以他一个你有什么花招都尽管使出来的笑容。
不紧不慢的继续处理奏书道:“先说权。”
“如今的苏州代知府,原同知张骏已被我代姐夫招募,麾下府衙经过清洗,配合水师营寨同样被招募的德庆侯手里的五千精卒,以及整编了的苏州府儒学大家和参举考生,苏州府上下算是被姐夫尽数掌控,政令直达。”
“侄儿我则带了十几个美人回来。”
“总算是把我娘应付了过去。”
“至于钱,几家走私大户和主要牵扯的案犯,共查抄出了二百余万两现银,宝钞五百二十七万余贯,其余古玩字画宅邸地契,盐铁物资,以及其余涉案犯的罚没金额,还需要苏州府衙进一步折合计算。”
“侄儿预估,大概还能折出七十万两银子。”
看着常升一心两用,如数家珍般说着查案的斩获,一边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奏章。
老朱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突然打断道:“可咱怎么听闻,你也在苏州府收了人家五十万两银啊。”
常升心中顿时了然。
这老不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八成是看他那五十万两银收的太容易,想要把它牵扯进这次的走私案中,重新列为走私查获充入国库,不计算进常升和他那五十万两银子的赌约里。
“是啊。”
听常升痛快承认,老朱眼里闪烁的算计瞬间化作错愕。
他就这么认了?
这小子不可能听不出他话语间的陷阱啊。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老朱只得继续追问到:“那你这五十万两是怎么来的,咱可有缘在先,咱大明朝如若贪污受贿达六十两,可就要剥皮实草。”
常升眼不动,心不慌的说道:“这五十万两是侄儿的报酬啊。”
老朱听的都气乐了。
“什么买卖一次的报酬能高达五十万两银!”
“你给咱再找一个,不要五十万,三十万两银足矣,人力物力咱都包了,事后分你一半。”
常升手眼不停的批阅着奏书,悠然答道:“这种事当然是可遇不可求了。”
“不过侄儿收这五十万两,属实是属于折扣价了。”
“一来那些船坊本身的造价就不止十万两,其上培养的侍女,姑娘等价值也大差不差十万两,再加之保证了那一船豪门大户子嗣的感谢费,挽回了水师营寨的失职,再加上这些船坊东家和廖将军的答谢金。”
“五十万两真心不贵。”
“要是早知道这船坊里还有些违禁的走私盐铁,这价钱就不是这么算了。”
老朱气的牙痒。
这小兔崽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滑不溜手。
只要常升咬死了不知道船坊里有走私盐铁,那这五十万两感谢费纵是天价,只要人家愿意给,那还真挑不出短来。
虽说那些走私商贩的身家里有走私的赃银。
可他们的本金呢?
如今这些钱混到了一起,谁能分得清付给常升的银子里哪一两是赃银,哪一两是清白的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