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哥,你看那边,那个宫女好漂亮啊。”
当常升带着康铎和两个“街溜子”,如同游魂一般飘荡夜宴各处,闲来无事,又对戏曲,说书,诗会兴致缺缺,就对宫中即将释出的这批宫女评头论足起来。
被选入宫中的宫女,大多来自民间。
也有部分是罪官人家或是罪犯之后。
要求不能有体臭,恶疾。
先不论识不识字,模样肯定是标致的,能在宫中熬过这五六年出宫(朱元璋时期的出宫要求,各朝代要求不一),懂规矩,知进退是起码的素质。
老朱本人对这些宫女的兴趣不大。
但下面迎逢上意,选送上来的宫女质量可想而知。
即便现在年龄普遍比今晚参宴的少年郎们大上几岁,却正是适龄生育的年岁。
虽然勋贵子弟们大都看不上。
但对于那些年轻将领而言,从中筛选几个妾室却是再正常不过,如有担任过宫中女官的,也不是不能娶为正妻。
至少常升逛了这一圈,已经看到了不少独行的少年郎大胆的邀约了宫女。
“光看人家漂亮有什么用,喜欢就上去约啊。”
“错过了今晚,你都不一定能再遇见。”
面对着常升的激将和撺掇,身旁的哼将一狠心,毅然选择了坠入爱河。
三人望着他大胆的和相中的宫女打了招呼,不过一会的功夫,就送出了常升赞助的定亲礼,随即牵上了。
那一刻,他们心里顿时都有种自家养的猪终于会拱白菜的成就感。
常升正盘算着再换下一处地方,看看能不能再给剩下的两个单身汉安排一下。
扭头就撞上了方才宫门前给所有人领路的都知太监。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目不斜视的内卫。
看见常升,他一甩手中的拂尘,不紧不慢的出声道:“常公子,后宫有贵人相请。”
“贵人,什么贵人”
“我又不认识。”
“今晚的夜宴都已过半,我这形单影只的,还要寻觅自己的良缘呢,告辞!”
看见这阵仗,常升就明白。
今晚的正戏算是来了。
但是碰上这种鸿门宴,最忌讳的就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何况还是去后宫,所以他的第一选择,就是开溜。
只要我跑得快。
什么贵人,什么事情,统统”跟我没关系。
但显然,这种情况早就被人预料,都知太监身后的两个内卫就是为此而来,一左一右的拦在了常升的面前,阻碍了他的去路。
虽然干的过。
但这一拳出去,可就不那么好收场了。
“常公子,您不去可不行。”
“这会您如若跑了,老奴就只能找陛下请一张圣旨来了。”
都知太监带着三分无奈的陈述着利害。
听到圣旨二字,知道这是老朱的主意,常升也便放弃了整这些幺蛾子。
但身旁的康铎和哈将却站出来力挺。
“你如欲将常老弟带走,就劳烦再辛苦一二,将我一并带上吧。”
“算上我,我也去。”
都知太监也有些意外般看向两人,随即出声警告:“后宫重地,非有令不得入内。”
“二位公子,还是好好参加了百花宴吧。”
哈将正要发作,被常升伸手拦下:“你们好好呆着,到时间就回去吧。”
“这不是你们该掺和的事。”
说罢,常升俨然换了一副凛然姿态,冲都知太监示意到:“这位公公,劳烦领路吧。”
一行人走进深宫。
不多时,常升就在都知太监的指引下,登上一间宫殿之后的高台,见到了这位身着凤袍的“贵人”。
“草民常升,拜见皇后娘娘。”
马皇后独自一人坐在木桌前,桌上还摆放着热茶糕点,看见常升到来,并自称草民,笑着抬手道:“今日你夺下沙场校阅魁首,陛下已然允诺,虽还未录入官职,却足可自称臣属了。”
“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常升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襟。
一袭白袍在高台月光的笼罩下,正如常升此刻的态度一般,清冷无暇。
“沙场校阅是陛下的旨意,草民自当遵从,可陛下也允诺五品以下官职任草民选择。”
“既然是任草民选择。”
“草民自然可以选择罢选。”
这拒人千里之外的软钉子,让马皇后着实错愕了半晌,但她很快回过神来,雍容微笑着指着木桌对面的位置道:“坐下聊吧。”
“今晚,我只是以标儿与常氏母亲,你婶婶的身份找你问些话。”
“你们男人间的那些“恩恩怨怨”,与我无关。”
听着马皇后话里有话,刚坐下的常升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女诸葛的惊人智慧,与超凡的情商。
“婶婶所问,无有不答。”
今晚的鸿门宴本就是摊牌局。
只要你拿出平等交流的态度,不以势压人,拿我自然以诚相待,百无禁忌。
马皇后亲自给常升倒了一杯茶。
“原本你久居家宅,闭门不出,世人皆不知郑国公府还藏着这样一位生财有道,文武双全的小公爷,不愿出仕,尚可理解为志不在此。”
“为何如今崭露头角了。”
“仍旧在拒绝了标儿的招揽,又拒绝以校阅魁首之机出仕呢?”
常升双手接过了茶盏,浅抿一口,放于桌上。
“不论早年今日,侄儿不愿出仕的原因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如今朝堂之上掌权的,是一位我如何都不能与之融洽相处的君主。”
常升的话音,随着夜风缓缓消散在这高台之上。
马皇后沉默许久。
似乎一时也没想到会听到如此直言不讳,掏心窝子的扎心话。
可要说这话有哪里冒犯君主,或是诽谤皇权。
却又与之沾不上边。
许久,马皇后才找到理由圆场:“可是你家叔伯做的哪件事犯了你的忌讳?”
常升摇了摇头,中正的回到:“恰恰相反,叔伯建立大明,除了因底蕴不足和短视所行的一些权宜之计,其他的举措,侄儿大多赞同。
“换侄儿在那个位置,许多事情只怕会做的比叔伯还狠辣些。”
“我与叔伯之间冲突的不是其他。”
“而是执政治国的理念。”
“若抛开这个死结,我对叔伯的印象不仅不坏,甚至在大明让侄儿仅有的两个服气的人中,他能算上半个。”
“至少放侄儿在叔伯当年的处境,要在元末那样的乱世之中揭竿而起,建立大明,侄儿是办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