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教室被杨二郎这个蹩脚到家的造句点燃,只有杨二郎红着脸无地自容。
还有书桌膛里的哮天。
“造孽呀!”哮天伸出小爪,默默地抠着身下的三合板。
“好了,好了,同学们安静一下。”
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的周老师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开始维持秩序。
“杨二郎同学这个句子造的不对。但是,他能大胆猜测,并且勇敢讲出来,这就是个不小的进步。我们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好!”
估计他们都期待着杨二郎的下一个包袱吧。
杨二郎真想夺门而出,但想想哮天,他咬牙呆在原地。
“杨二郎,‘偶尔’不是个名词,更不是动物。这个词的意思是不经常发生。比如,‘赵雪莹同学每天都按时上学,只是偶尔会迟到’。明白了吗?”
杨二郎点点头。
“来,再造一个。”
周老师鼓励地看着他。
杨二郎绞尽脑汁,突然看到孙胖子冲他挤眉弄眼,脑海里灵光一闪,想到一句:“孙小越同学每天都很胖,只是偶尔瘦一点。”
哮天在心里狂喊:“你自己听听,这是人话吗?千万别说出来呀!”
这一喊让杨二郎又踟蹰了。
这时赵雪莹举起手,热切地看着周老师,希望周老师点她名字,说出她想好的答案。
杨二郎立即凝神去听赵雪莹的思想:“老师老师,叫我!我有一个句子,‘阳春三月,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但是偶尔还会刮起寒风。’”
这句子妙啊!杨二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阳春三月,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但是偶尔还会刮起寒风。”
周老师大喜过望,竟带头鼓起掌来。
全班同学都跟着鼓掌,向上了六年学终于造了个好句的杨二郎祝贺。
只有赵雪莹心情复杂,一边鼓掌一边惊讶地看着他。
很快到了下课时间。这是最后一节课,同学们纷纷收拾书包,准备放学回家。
“哎,狗!你从哪儿弄来的?”
孙胖子见杨二郎从书桌膛里掏出一只小狗藏在怀里,赶忙凑过来问。
“嘘!”
杨二郎赶紧示意他噤声,瞥了一眼正在收拾教具的周老师,急匆匆走出去,直到快出了校门才把哮天亮出来给孙胖子看。
“我在河滩上捡的。”
“让我看看!”
孙胖子从杨二郎怀里把哮天抱过去。
“这狗,断奶了吗?这么小。”
“肯定断了,中午我请它吃的烤鱼。”
“烤鱼?这么点儿小狗吃烤鱼?我看看它小牙长全没?”
他俩正讨论着,赵雪莹擦完黑板出来,路过他们身边,也发现了哮天。
“呀,这小狗真可爱!是你的吗?”
“是杨二郎的。你喜欢,给你抱抱。”孙胖子把哮天又递给赵雪莹。
赵雪莹端详着哮天的长相,说:“真好看。这是萨摩耶吧?”
杨二郎没想过哮天是什么品种。在聚贤镇这个地方,狗历来就不是什么宠物,看家护院而已,绝大多数都是土狗。偶尔有一两条串了种的狼狗,就算是好狗了。
但是间或有游客带着宠物犬来旅游。赵雪莹家就曾经住过一个海城来的游客,带了一条萨摩耶,把赵雪莹喜欢的不行。
“我也不知道。这么小,看不出来吧?”杨二郎说。
“你从哪儿弄来的?我一直想有一条萨摩耶!”
按杨二郎的脾气,又赶上赵雪莹是他喜欢的小女生,早就该大手一挥把狗送她。但是哮天是他的灵宠,这可送不得。
“我‘偶尔’在河滩上捡到的。”
“哎呀,它这么小,肯定是它妈妈不小心把它丢在河滩上了。你赶紧把它还回去,不然它妈妈该着急了。”
听她不停地说着狗妈妈,哮天不由得想起远在天界的狻猊妈妈。它嘤咛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赵雪莹的小手。
杨二郎见状,伸手把哮天抱回来。
“你这个小色狗,还说我想摸赵雪莹的小手,你倒好,直接舔上了。真是条舔狗!”
心里想着,他嘴里对赵雪莹说:“行,我回头到河滩上找找,要是见到它妈妈,我就把它还回去。”
赵雪莹睁着大眼睛使劲儿点头。“嗯!”
这时大黄摇着尾巴从他们身边经过。杨二郎听它想着:“萨摩耶?咱们镇就没有这个品种,肯定是哪个游客丢下的。”
杨二郎带哮天回了家,老爸杨按熊没在。
杨按熊开的天福客栈在整个聚贤镇都算气派的。全国首富詹福海每年清明时返乡祭祖、上山礼佛,下山后都会住在天福客栈。
有人说杨按熊和詹福海是结义兄弟,但当事人从未承认过。但正因如此,很多人慕名前来下榻,只为沾一沾首富的福气。
可惜杨按熊并不好好经营,经常是詹福海一走,客栈便封门谢客,只雇佣保洁日常打扫。
好像他对钱毫无兴趣,也不知银行里有多少存款,能供他这样坐吃山空。
杨按熊离开已经三天,肯定又上山去了。他就这样,走了也不告诉儿子一声,就任由他自生自灭。
杨二郎倒无所谓,他早习惯了老爸不管不问,自由自在的生活。
而且老爸明天一准儿回来。后天周六,哥哥杨刃卓会从县高中回家来,杨按熊对这个大儿子可比对杨二郎上心得多。
杨二郎进了自家院门,就看见白空躺在院里的秋千板上,一条腿撑在地上,一蹬一蹬地给自己晃着秋千。
白空人如其名,一穷二白、两手空空。
他是在杨按熊搬来聚贤镇三年后找过来的,来后就长住在天福客栈最角落的那间客房。杨二郎从未见过他给老爸交房钱。
杨按熊从不爱跟人说话,唯独跟白空有话聊。
有时杨二郎看见老爸和白空坐在院子里,一边说话一边喝酒,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时候白空喝多了,还会抹几滴眼泪,这让杨二郎很是瞧他不起。
但是白空经常给杨二郎钱。他也给杨刃卓,但杨刃卓不要。
杨二郎无所谓。既不偷又不抢,也没开口要,人家主动给的,干嘛不收呢?
白空住一阵子,也会消失几天,回来时就会给杨二郎扔一沓钱。
有时杨按熊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杨二郎怀疑自己这个儿子,在他眼里是不是也像空气般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