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上午12点27分，一食堂招待处包厢门前站着4个人，分别是食堂主任李钟文和2名副主任，再加上股长王昌达。
周文忠擦擦汗把最后一盘菜［油激黄瓜］从后厨端出来，一直到走进包厢里放下。4个人甚至都没有回头瞅自己一眼，全都透过走廊窗户玻璃关注着楼下汽车动向。
李钟文最先发现情况，其他人也跟着往楼梯口跑过去，再回来时由王昌达负责头前引路。
“这位就是小周同志吧？年纪轻轻不可貌相，好好好…”
张学斌歪歪头向着冯安康示意，周文忠擦擦手伸过去迎接。
“对我是周文忠，这位领导您好。”
“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见俩人已经握手，张学斌介绍道：“这是卫生部的冯书记，我们先谈工作。你去忙吧。”
“好。”
李钟文又把之前负责照相的两位白衬衣叫过来，给全体在场人员来张大合影。最后是周文忠、张学斌、冯文康三人合影。
“屋里说吧。”
“嗯。”
再然后的事情进展没有像原先试想的那样，周文忠甚至没有走进包厢一步。王昌达同样没资格进去，现在也在包厢外面晾着，俩人相视一笑各自找个凉快地方待着。
一直到下午3点多包厢内才散场，周文忠在一食堂大厅内终于等来李钟文，赶紧起身倒好茶端在他跟前解酒。
李钟文使劲挤挤眼睛，喝口茶水压一压喉咙里想吐酒的感觉。
“你的事儿下来了，听懂了吗？”
周文忠点头应道：“是，明白。”
李钟文从兜里掏出15块钱放在周文忠面前。
“这里头5块钱是卫生部奖励你的，剩下这10块钱是商业部奖励你的。你创造的那个吸铁石窗纱实用性很好，领导们有自己的打算，我听说弄不好还能创外汇。”
“那可真为咱们轧钢厂露脸。”
李钟文两口就把半缸茶水喝干净，打个饱嗝抹下嘴角。
“其他的你也别问，问到心里都是病。前段时间聂总书记本想把你定为6级办事员，当初也是为了方便考察考察你，所以才暂定7级办事员对吧？”
周文忠伸手进裤兜，从空间把自己的工作证掏出来展开摆在李钟文面前说道：“对。”
“哦对了这也是奖励给你的。”李钟文从皮包里拿出1条烟。
周文忠把递来的1条中华烟，原封不动的推还给李钟文说道：“我最近戒烟了，还得麻烦李主任帮我还回去。”
“你也不早点说。”
李钟文丝毫没客气，重新把香烟用报纸卷好收在自己皮包里。
“接着刚才的说，本身聂总书记就给你定的是6级办事员，当时出于各方面考虑吧，所以才暂时把你搁一搁。没想到现在你又立大功了！除了事先说好的待遇，再加上张部长又替你说了些好话，这次咱们一步到位！隔…厂党委已经通过你的5级办事员申请。”
周文忠点点头，掏出打火机再给李钟文点上根烟。看到茶缸已经见底，抄起暖壶又往里续上一些。
“呼…别觉得亏。”
“没有！我向伟人保证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李钟文或许是喝太多，叹口气开始耐心给周文忠做讲解。
“正常来讲1个办事员想要提级，除非有重大表现才会蹭蹭往上升。其他人都是3年到5年提1级待遇，等到我这个职位的时候起码就是5年提1级。说实话你已经够快的，5级办事员每个月工资49块5毛钱呢！要说多吧也不算多，还不如厂子里随随便便一个4级工。可要说少吧也真不少，你今年才18…19岁，人家大学生参加工作也就这个待遇，而且你还有干部岗补贴，比方说布票、棉票都是按照干部岗来由。每个月的党费最多是工资的百分之一，房租每月2毛钱，你剩下的这些钱养活4个孩子也够使。”
“明白，我知道这里面肯定也有您的帮衬才能这么顺利。李主任我别的不敢说，往后只要是您有什么需要，我保证绝对不给您掉链子。”
李钟文被烟燎的眼皮都睁快不开，点着头拍拍自己的皮包，示意周文忠已经把好处给过了。
“那就先这么说吧，你回头别忘了去人事处那边换工作证，张部长的秘书已经给他们通过气。再有就是…”
李钟文左右瞅瞅食堂工作人员，把上半身往周文忠跟前凑过去，喷着酒气说道：“工人俱乐部那边情况不怎么好，天天就是拉二胡、拉手风琴、吹口琴。晚上一帮和尚在里头寻摸荤腥，你最好不要去。对你往后的影响很不好。”
“我没说要去啊！我压根就没听说过工人俱乐部！”
“真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的话我就是狗！”
见周文忠信誓旦旦就差拿伟人发誓，这种样子不像是作假。李钟文点着头“嗯”了一声，手指头在桌上来回敲动。最后绷着嘴哼出一口酒气，心里暗道看来一食堂里有人不老实，最近和孙副厂长走的近。
“小周你天天在一食堂里待着，最近是不是宣传部门的人来的很勤？”
“这…前段时间确实像您说的这样，都是王股长亲自负责招待。”
“那就这么说吧，你记住去人事处换工作证件。其他的你就别想了，懂点事儿明白吗？”
“明白。请问李主任，我这次的办事员晋升用不用在后勤部的会上说一声？”
“用不着。厂里生产部、技术部、综合部、后勤部、质量部、人事部、财务部、11个生产车间、工会、妇联、运输部、保卫部等等等等部门加起来不算临时工和学徒工，光正式职工都有11000多人。你这个5级办事员的晋升如果还拿在会上说，那厂子里每次开会就什么也别干，光宣布任命就能念到天黑。回头我在食堂黑板上写下来这事就行。”
李钟文站起身揉揉太阳穴正正神，提起皮包快步走出食堂。周文忠也皱起眉头点上烟做思考状，看来最近是厂里高层领导要斗法，保不齐过几天一食堂里人事就有变动。可自己又没招谁惹谁，立功后的奖励全都被他们扣下了！今天真特码倒霉，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咚咚…咚…”
“进来！”
李钟文提着皮包走进张学斌办公室，轻轻关上门看见张部长正在揉太阳穴。
“什么事？”
李钟文先是把皮包扔在地上，然后跑过去倒水点烟。
“是一食堂股长王昌达的事，听说他最近和孙副厂长来往挺密。这几个月的账超出很多，对不上数。”
“嗯…”张学斌就像是随时要睡着一样，说话时候始终是闭着眼。
“你出去忙吧，就说总务处那边过段时间会空出个位置。”
“明白了。部长您先歇着。”
“嗯。”
李钟文把桌上的茶杯往张学斌跟前送了送，捡起地上的皮包走出办公室…
后勤部门管的很多很杂，和职工们的衣、食、住、行、生、老、病、退都有关联。在工厂里关系最硬的当属后勤部劳资统计员、劳资专员、工伤处理员。人事专员里包括考核专员，招聘专员，通通都是后勤部的嫡系，像是房管科这种地方只是内部家属养老的去处。采购科油水虽然大，除公对公的大笔交易外，下乡采购危险系数太高，平日里也特别扎眼。所以采购科除主要岗位之外，其他岗位都是一般关系。
自张学斌招待完冯书记那天以后，不知道从哪天起，整个后勤部彻底热闹了起来。据传闻，后勤总务处里一个副科长要被调到冶金局工会里历练，所有人得知消息后都活跃起来，其中闹得最欢的都是一群股级干部和股级干部以下的同志。
周文忠在食堂里还听说，有个别股长已经进行到组织谈话程序，总之就是越传越邪乎。王昌达这几天在食堂里根本不露面，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听说他最近经常现身于行政楼，每次出来时手里的皮包都是瘪的。
空出副科位置的消息明显是被人有心放出来的，可能是上头有意要敲打敲打下面人。也可能是有人准备要空降过来，所以提前把这盆水搅混。但不论从哪方面讲，都和目前的周文忠没多大关系。5级办事员和副科级相差5个档位，如果一切正常，保守估计周文忠得15年以后才能把资历熬上去。
“呼…”
周文忠坐在凳子上，对着自己崭新的工作证呼出口烟雾，捏着证件角在手心里拍拍然后丢进空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