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下午5点47分。
四合院前院内,各家各户派出的代表坐在凳子上,排好队等待领粮票。
“周文忠24斤!”
“来了!”
听到自己的粮食定量,竟然比劳资处的人预计多出了2斤。周文忠把手上烟头一扔,伸出双手乐呵呵的准备接过张秀芳递来的粮票。而张秀芳却虚晃一枪做了个假动作,猛地把手收回去。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说话不方便,等把事说完以后,我就把粮票给你。”
“我说这次发粮票你怎么也跟着过来了,感情在这儿等我呢。跟我走吧。”
周文忠搬着凳子走在前面,张秀芳对王会计小声交代两句,拿起自己的布兜跟着周文忠往人群外走去。
一群晚上不吃饭的闲散人士,看到俩人这一幕开启了八卦模式。
“这俩人之间绝对有事。”
“周文忠以前在粮店里打过零工,今天估计是熟人碰面聊两句。”
“甭管他们俩有事没事,我就纳闷这小子的粮食定量怎么变成了24斤?”
“说的是啊。”
“他的事少打听,弄不好这小子砸你们家玻璃,前些天阎老西家的事都忘了?不光砸玻璃还打人呢!”
“我怕他打我?我都这么大年龄了,传出去这个名声看他还怎么混朋友。”
“嘁!你年龄大怎么了?他还真敢打你!他打过阎解旷这个小孩,上次他还要打贾家媳妇,那天要不是秦淮茹躲得快,脸上早就挨上了他的巴掌。我可是在旁边亲眼瞅着呢,打小孩、打妇女,整个一混不吝。”
“我听许大茂说周文忠也进厂上班了,而且还是去的红星轧钢厂。我估摸着他的粮食定量就是这么涨上去的。”
“嘶…有道行!有道行!打小我就觉得这小子是个人物,光憋闷着做大活儿。老周这次可打了眼,这么有出息的儿子竟然闹到了分家。”…
对于院里人的议论内容,俩人都不感兴趣。张秀芳捂着口鼻,用眼神和面前进进出出的陌生人打招呼。
“我说,你至于找这么个地方说话吗?”
周文忠抽着烟答道:“不是你说的在院子里不方便吗?我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地方最方便、最符合你的要求。”
“那也不至于找公厕这么个地方吧?太臭了!”
“娘们家家就是事多,跟我走!”
周文忠提着板凳离开公厕门口,走到自己卧室窗户前掀开窗纱跳了进去。面向张秀芳,对着地上的板凳指了指示意。
“这是你家?”
“对。”
“那你等我会儿,我从门口进去。”
张秀芳把板凳递给周文忠,自己绕了一圈从四合院内走进周家小院里。踏进堂屋里以后,就觉得和自己心中预想的场景有些不一样。
男同志的房间不是应该脏、乱、差吗?眼前的墙面白净的不像话,水泥地面也很整洁,虽然这个房间不朝阳,但是屋里不但没有异味,而且光线还很充足。
“这院子虽然不大,但是你布置的倒挺别致。”
“现在可以说事了吧。”
“这是你自己刷的墙?还有棚顶糊的也挺平整。就是屋里太肃净,地上光秃秃的就摆着2把凳子。”
“你有事就赶紧说,我上了一天班很累。没功夫陪你逗咳嗽。”
张秀芳摸完墙上的伟人画像边角,坐在凳子上把手中的布兜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周文忠看到玳瑁扇子那刻,脸上闪过一丝凝重,张秀芳今天的举动很不对劲。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这把扇子吗?我给你送过来了。”
“可别介!这是你的东西。”
“我又不喜欢扇扇子,要它没什么用,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周文忠摇摇头说道:“我怕拿不住。”
“不管你要不要,我都送给你了。给你放地上了哈,这里还有4张白酒奖励票,是我上次在粮站欠你的,也给你放地上了。该说不说的,你最应该做的就是抓紧时间买张桌子。”
周文忠看看地上的东西,心里思索着张秀芳的反常行为。能让她这只貔貅主动往外吐东西,这事儿绝对不简单。这是白疯子的扇子,所以这事大概率出在白疯子身上,而知道这把扇子的拢共就4个人。
“马二宝最近怎么样?”
“表现挺好。煤站那边缺人用,马二宝由二粮站开具的介绍信推荐,估计再过几天就该去煤站当临时工,运气好了过个3、5年以后能转正。总比在粮库里头打零工要强的多,往后的日子也算有个奔头。”
周文忠后脑勺靠在墙面上,闭着眼不再说话。
张秀芳试探性的问道:“你知道前几天的爆炸案吗?”
“坐公交车的时候听别人提过一嘴。”
“就是白疯子住的那座寺庙炸了,外面人都在传白疯子是美蒋安排的敌特。白疯子已经化成烟飘走了。”
“哦。”
“你不惊讶吗?”
“我为什么要惊讶,外面当敌特的人海了去了。10个人里面说不定就有1个,说不定你张秀芳就是敌特。以前我就觉得白疯子这人不对劲,什么大实话都敢往外说,嘴里没个把门的。”
“你才是敌特!你们全家都是敌特!”
“那行,你赶紧去叫人吧,咱们俩把我家人都给举报喽。”
“咚咚咚…有人在家吗?”
周文忠听到敲门声,迅速跑到张秀芳跟前。揪着她脖领子处的衣服,把她从凳子拎起来推出门外。
“赶紧开门去!”周文忠说完后蹲在地上,把所有东西都捡起来揣在兜里。
张秀芳顾不上和周文忠理论,整理好衣服走出堂屋打开小院门。
“你们是来找周文忠的吧?他在屋里呢。”
院门外站着3人,年龄最小的是街道办陈办事员,剩下2人一个穿着军装,一个穿着类似于公安的制服。
“你是谁?”
“我叫张秀芳是二粮站的计分员,刚才给院里人发完粮票过来找周文忠聊两句。他以前在二粮站打过零工,所以我们俩认识。”
陈办事员点点头,领着2人走进院内。周文忠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您三位找我有什么事儿?”
陈办事员作着介绍说道:“我姓陈,是咱们交道口街道办的,组织上有点事儿需要问问你。按理来说你们这座院子不归管,所以不应该我过来,王干事手头上有点急事不方便过来。这二位的名字就不能告诉你了。1位是咱们解放军战士,另1位是咱们安全局的同志。”
周文忠和两人握了握手,冲着堂屋门口抬起左手示意。
“您三位请进,咱们屋里坐着说。”
“这位小同志你不要这么客气,我们就是过来找你了解点情况,咱们就是随便聊聊天。你不要紧张也不要激动。既然房子主人都发话了,那咱们仨就进他家里说说吧,走走走…”
安全局的老同志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拍拍周文忠肩膀顺手揽住肩膀头。走进屋里先是打量了一下房间布局。
“这位小同志的房间还是挺不错的嘛,挺讲卫生也挺有思想觉悟。”
“您捧了。”
陈办事员瞅着屋里的2张凳子抱怨道:“就俩凳子,5个人怎么坐?”
周文忠提起凳子推开卧室门说道:“那咱们就直接坐床上聊吧。”
安全局的老同志打了哈哈笑着说道:“哈哈哈哈…我倒是头一次被这么招待,行!那就按你说的办,咱们坐床上聊。”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聊着。我改天再来参观你的新家。”
“成。”
“不用,我们就几句话,说完就走的事儿。”
见张秀芳想离开,老头对着陈办事员使了个眼色。
“你要是这时候走了,我们不就成了撵人吗?”
“吱…”
卧室门被解放军战士从外面关上,看了眼张秀芳没有开口说话,径直走到堂屋门口就像堵门似的站着,不让张秀芳离开。
安全局的老头打量着周文忠10来平米的卧室,摸摸墙面上的石灰搓搓手指头。
“这屋里拾掇的真不赖,得不少钱吧?”
“连工带料花了30多块钱,主要是窗纱和木工活比较贵。屋里都是我自己刷的石灰。”
“看不出来你这位小同志还有这手艺呢。”
“劳改农场教的呗。”
陈办事员解释道:“周文忠之前因为诈骗罪被公安部门逮捕过,送到了清河农场里进行劳动改造。后来经过多方查实,他这事属于是个误会。”
“呦,那可真是太糟心喽。”
周文忠从兜里掏出烟给俩人点上,坐在床边拍着大腿说道:“谁说不是呢,可冤枉死我了。我那天就是在天桥上摆个摊,求着过路人伸出援助之手帮帮饥饿的受灾群众。刚有人给捐了8分钱,结果就有人过来说我是假借由头骗钱,天地良心呐!我还往外搭了2个二合面馒头呢。8分钱能买到2个馒头吗?”
“呵呵…”
老头笑着点点头,陈办事员又凑到老头耳边小声嘟囔几句,大概率是向其解释周文忠诈骗这事的整个经过。
“嗯,事情过去了就算了。现在你没事就行,咱们就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可不能脑子一热,想一出是一出。”
“唉,我听您的。以后做事一定会注意方式方法。”
“这就对了。”
老头两眼就打量完这间卧室,除了地上放着一张小床,窗台上放着墨水瓶、劳保手套别无他物。走到床尾位置托起棉大衣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