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点17分。
“沙沙沙…哼…”
寂静的黑夜里,一人在地坛附近轻脚紧步奔跑着,传出干草剐蹭着裤腿的“沙沙”声,伴随着绷嘴的鼻腔换气声。
“噔噔噔…”
这人跑过去没半分钟时间,紧随其后的是几十人急促且凌乱的脚步声。
“砰!”
“砰…砰砰…哒哒哒哒…”
双方都没有喊话交流,直接开了枪。短暂交火结束,后边部队身后一名穿着军装的人扬起手示意,开始下达起任务。
“枪声一响就该来人了,各路口留下2个人解释情况,让公安和民兵各部门都配合这次任务。”
“是!”…
“全体都有,50米距离间距1个人。先把这个寺庙给我围上,有情况就吹哨。等大部队来了再说。能抓活的就抓活的,如果他狗急跳墙,还是以保证自身安全为主。”
“是!”…
另一边,已经消失多天的白疯子踹开寺庙内的木门。跑进屋里跪在地上扣开20多块砖头,拉动土地里的圈铁环,1个带梯子的地下室入口呈现出来。
白疯子顺着梯子走下去,搓动几下墙上手电筒的开关,昏黄的光束照亮这间7,8平方米的地下室。
一张小木桌上放着零散的电台,白疯子右手拿着1把勃朗宁手枪,坐在电台前打开开关,低垂的左手还在流着血。
“嘟嘟…嘟…”…
白疯子眼里布满血丝,右手用最快的速度开始发报。
“国防部绥靖总队,分潜台台长发电。解放后受陈恭澍命,以乞丐身份继续潜伏北平,我已暴露。共匪目前国力空虚人心不稳,反攻计划必胜。国光计划必胜。”
白疯子发完报,随即扯断了所有通讯线路。从桌子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炸药包挂在脖子上,又把电台里的1块自制电池收在怀中。一只手扶着梯子爬出地下室,走到寺院中心位置开始扣石砖。
看着一根根电“捻子”裸露出来,白疯子的眼睛里开始变得狂热。坐在地上抓起一把电“捻子”放在嘴里,用牙咬开上面的橡胶皮,手腕转动着把它们拧在一起,接上电瓶。
再抓起另一边地上的电“捻子”,也是刚才同样的动作接上电瓶。把怀里炸药包的拉绳叼在嘴里,右手放在电瓶的通电开关上。脸上浮现出疯狂的笑容,眼睛看着四周院墙。
白疯子知道被他们抓住,还不如自己临死前再带走几个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回顾自己这一生,心中却只能回忆起30年前的几句话。
“君从东方来,来为天下事。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合众政府。如有二心神明共鉴。当年华兴会、光复会、仁志会的老兄弟们已经不在,自己到今天才上路,已经赚大了。当年国外捐钱,国内捐命。凭什么这个天下是他的!”
“咔…”
正趴在寺庙大殿顶上潜伏观察的战士,看到白疯子盘腿坐在院子中间等死。准备回去汇报情况,从房顶爬下来时发出了响动。
白疯子听见瓦片被踩裂开的声音,心里明白自己的“陪葬计划”失败。自嘲般的摇摇头…
“报告!”
“讲。”
“他盘腿坐在寺庙中间,其他的看不清。我可以保证能一枪击毙他!”
刚才带队抓人的军官,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全体都有撤退50米,离开院墙位…”
“轰轰!轰隆!轰…”
军官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寺庙里就传出震天的爆炸声。寂静的夜晚,刹那间红光冲天,照亮了整个夜空。寺庙砖墙土块乱飞,破碎的建筑物四处飘散。战士们匆忙跑向附近寻求掩体,场面一片混乱…
“嗡嗡…”
正在家里床上睡觉的周文忠,被门窗振动声惊醒。脑子还在睡梦中没回过神,身体已经迅速做出了反应。
周文忠双手各持1把五一式上膛手枪,翻身下地鞋都没来得及穿,向着打开的窗户位置快速助跑两步。跃起身,头顶破窗纱冲出卧室,倒地后在胡同里翻滚1圈卸力。用最快的速度爬上胡同里的杨树上。
“嗯?不是地震了?”
“难道说是我在发癔症?”
周文忠揉着睡眼,嘴里喃喃自语。小冷风一吹冻的浑身直打哆嗦。但脑子也逐渐清醒过来。只觉得脚下有些疼痛,在树杈上调整一下站姿。倚着树干等了半天,也没看见院里其他住户跑出家门。
“不对啊,我记得这年头没地震呐。”
“这院里家家户户也没有敲着盆跑出家门口。”
“看来我真是睡觉发癔症了。还得继续进补。吃什么名贵药材能安神呢?”
周文忠把手枪收在空间中。从杨树上出溜下来,走到窗户位置,双手撑在窗台下,借力跳进卧室内。转身先把扯破的窗纱整理好,坐在床上拍拍脚上的尘土,盖上棉大衣接着睡觉…
终于,在过去的几分钟里,红光逐渐消散,爆炸声也渐渐远去。战士们渐渐从掩体中走出来整理集合,开始报数汇报伤亡情况…
“只有6个跑得慢的,被飞来的砖头块砸中受伤,暂时没有作战能力。”
“通知公安,让他们守着各个路口,通知民兵团战士,让他们包围这里。嘶…”
军官摇晃着身体揉了揉额头,展开手掌一瞅全是鲜血。
“你们暂时别进去,等天亮了以后再打扫清理。说不定这里头还有炸弹没炸呢。”
“是。”…
早晨7点半,穿着一身轧钢厂工作服,戴着生产帽的周文忠。站在南锣鼓巷的大路口公交车站牌下等车,伸手进右侧裤兜,摸着自己的全部身家8块零2分钱。心里又开始了每日算账活动。
“烦死了。每天坐公交车9站地,花3分钱,一来一回就得6分钱,再减去每月4个星期天休息不上班。1个月下来光坐车费就是2块钱。几乎快占了每月工资的10%,我特么的啥时候才能混上油补、出行补助,愁人!”
“同志买票。”
“哦,去你们终点站,东直门大街轧钢厂。”
“3分钱。”
周文忠递过去钱,同时接过找零和车票,向着女售票员问道:“同志劳驾问您一句,咱们这个公交车月票是怎么办理的?”
售票员注意到周文忠胸口处的厂名答道:“公交车的月票是5块钱,电车的月票也是5块钱。公交车和电车联合通用月票是5块8毛钱。你要办的话,得去公交公司大门口才能办理。”
“哦,谢谢您。”
“就是这种的,你记得带着1张照片再去。”
女售票员从上衣口袋里,掏出1个折叠着的硬质卡片给周文忠展示。外面印着“草原母亲都贵玛”的画像,右上角有个数字“3”,代表3月份。
“谢谢您了同志。改明个我就去。”
售票员点点头,整理好手中木板夹上的一沓沓小票。连带着木板夹一同装进皮包里,捂着皮包走到车门位置的专属座坐下。
周文忠摇晃着上半身,歪着脑袋头抵着玻璃。看向窗外大街上的形色路人,准备开始迎接自己无聊且乏味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