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王主任在家吗?我是咱们学校的阎埠贵,有点情况想跟您汇报汇报。”
客厅喝茶的王文秉冲着门口处努努嘴,王文秉爱人前去打开门。
“您就是王主任的爱人吧?老听我们主任提起到您。”
“哎呀!这不是阎老师嘛!快进来快进来…”
阎埠贵坐在沙发上,接过茶杯捧在手心里。抬头看了看王文秉。
“你先回屋去歇歇,我们要谈些工作。”
“唉。”
听到关门声的阎埠贵,赶紧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从兜里掏出街道办的稿纸递了过去。
“王主任您瞧瞧,这是我们街道办工作人员对我近期的评价。”
“嗯…”
王文秉扫了眼稿纸的抬头单位和公章,压根就没看内容,直接把这张证明材料放在一旁。
“我已经看出来你的悔过态度了。”
阎埠贵从怀里掏出用报纸卷着的2条烟,轻轻放在茶几上。
“你这是干什么?”
“那个…我这不是今年过节没机会上门拜年嘛,一些礼数得补上。”
王文秉掀开报纸发现只是蝶花香烟,直接丢给了阎埠贵。
“拿回去。你这是诚心想让我犯错误!”
“这…唉,我听您的。”
见王文秉端起搪瓷缸子准备喝水,这是要撵自己走。
“那个…有个事儿得跟您汇报汇报。”
“说吧。”
阎埠贵转过身从腰里掏出装有2根小黄鱼的手绢,展开后双手捧着送至对方面前,看的王文秉瞳孔都放大了些。
“王主任,今天我遇见了个大难题。我花钱为我们院子里修了水龙头,刨地的时候挖出来2根小黄鱼。”
王文秉并没有接过手绢,点点头示意接着说。
“现如今吧,我在发愁这2根小黄鱼交到哪儿?”
“一切东西要交公,当然是交给组织上了!”
“您瞧瞧,还得说是王主任您的觉悟高。一句话就点名扼要,可…可您让我交给谁?您都不知道啊,今天焦婉贞老师到我家里让我腾房的时候,说我的组织关系根本就不在咱们学校。您说我应该把这些东西交到哪里去?”
“啪!胡闹!”
王文秉使劲拍了一下沙发扶手,气愤的站起身开始围着茶几转圈,嘴里还骂骂咧咧。
“这个焦老师真是…真是胡说八道!她说你的组织关系不在了,就真的没了?她焦婉贞是语文老师,什么时候开始抓政工了?你在学校的组织关系变动,什么时候轮得到她做主?简直是胡闹!你呀你呀…枉为你阎埠贵在咱们学校里还是位老资历,你竟然连其中的这个道理都想不明白。”
阎埠贵拍着大腿解释道:“我还以为是咱们学校已经把我除名了呢!这一天吓得我魂不守舍,走路都差点被车撞倒。听您这么一说我的心可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阎埠贵说完后扶着王文秉坐回沙发上,撕开蝶花香烟的包装,为其点上根烟。
“焦婉贞老师不单单说我没了工作,还说咱们学校要收回原先分给我们家的房子,您说我们全家人住哪儿去呀?”
“一派胡言!”
“她说是开全校职工大会时候提出的方案,那天是大年初二。”
“啊!啊!”
王文秉拍了两下脑门,好像是才想起来那天的会议。
“我想起来了,那天的情况比较特殊。你当时已经被公安同志带走调查,同时你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太恶劣。我们校领导班子只能借着大会,让全校职工发泄发泄心中不满情绪。
后来你爱人,不是又拿出些其他单位的证明材料嘛。那时候学校里已经放了假,学校对于你这件事的最后处罚,并没有来的及向其他教职工做出公示,所以才导致了焦婉贞老师今天让你家腾房的情况发生。要我说这就是个误会,如果有错的话也是时间的错。你可不能把罪过都怪在人家焦老师头上。同志之间要团结。”
阎埠贵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我还真以为自己不能返回课堂了呢。”
“呵呵…你说的也不全对。你暂时还真的不能回学校里给孩子们上课。”
注意到阎埠贵的情绪又准备激动起来,王文秉抬手虚压几下。
“组织上经过多方考虑,已经给你安排了新的工作,等到这个月底的时候,让你去海淀小南庄公社带几天妇女识字班的课。正好你以前也有过这种教书经验,对于目不识丁的妇女同志,你知道该怎么应对。当然了,这些都是暂时的。”
“那我的这个…这个工资是怎么算的?”
“你的组织关系在学校,当然还是咱们学校里出。公社那边的领导给你每个月补贴2块钱的车费。你现在是几级工资?”
“小学8级教师,每月37块钱的工资。”
“那不行!对于你之前犯的错误,必须得给你下调两级工资,不然的话其他教师该不愿意了。先按照10级小学教师来算吧,也就是每月29块钱。你每个月再加上2块钱的车费补贴,31块钱也不少了!完全足够你们全家的日常开销。”
“可我每个月的公交车出行费用还增…”
“嗯?”
阎埠贵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自己在这瞎兴奋个什么劲儿!本身能保住房子和工作就已经很不错了,自己竟然还敢和他讨价还价,刚才对方早就说明了是暂时性的。
“谢谢组织上对我的照顾。我一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
“嗯!这就对了嘛。”
“王主任您看我得去带多长时间的课?”
“这个还真说不好,不过整个公社愿意来上课的女同志才多少人?再加上她们整天又要忙着挣工分,哪有时间场场不落的听你的课。我估摸着也就2.3个月就能把她们教会了,等到今年五一劳动节过后,你应该就能回学校教课。我也得趁着劳动节的师范会,才能提提你的名字。其他人看到你这段时间在乡下的付出,相信也能给你个谅解。”
阎埠贵点点头表示明白,心里也在盘算着每天的路费花销。
“喝水啊。”
“不麻烦了王主任,我得先回家找找相关材料备备课。您忙着。”
“吃了饭再走吧?外头天都黑了。”
“谢谢您,我真的得先回家找东西。”
王文秉从沙发上站起身,拿起茶几上的香烟塞进阎埠贵怀里。
“既然你还有事儿,那我也就不留你吃饭了。下次你什么时候从我门口过,你就进来找我说说话。”
“王主任这烟您还是…”
“拿回去!你还嫌给我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这两根小黄鱼我还得整天在家里看着,上交也得等开学后才能交给组织。你是不用再担惊害怕了,现在该轮到我成天睡不着觉了。”
“唉,谢谢王主任您帮我分担压力。”
“咱们同事之间用不着说这个,你当时刨出来小黄鱼的时候都谁看见了?”
阎埠贵脸色一怔,拍着胸口保证的语气说道:“绝对没有第2个人看见,我可以向伟人发誓。如果有人看见的话,您说我还能顺利的拿过来上交给组织吗?”
王文秉听后很满意,拍了拍阎埠贵的肩膀把他送至门外。
“回去的时候慢着点,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唉,王主任您回吧回吧。”
阎埠贵刚走到楼梯的拐角处,就听见了王家的关门声。
“唉…可算是完事儿喽。”
阎埠贵嘴里嘟囔完这句话,此刻再也撑不住。握着扶手坐在水泥台阶上无声落泪,就连怀里的2条烟掉落在地都懒得捡起来。
一时间股股激动、雀跃、恼怒、心焦、悔恨、悲切、颓丧…的感觉涌上心头。
回想以前,自己是院里的三大爷,是红星小学五年级的班主任,是自认为算漏无疑的小诸葛。风风光光的样子谁见了自己不得主动点头打招呼,这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自己是坏分子,是劳动改造过的有污点人员,是整个四合院和学校里的耻辱。
以前孩子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敬畏,现在是种种嫌弃。自己现如今都是40岁的人了,就算心里有委屈还能向谁去诉说?日子还得往后过,身为父亲和丈夫的责任还得扛起来,自己这根阎家的顶梁柱不能倒。
“呼…”
阎埠贵双手用力揉搓几下脸,长舒一口气,捡起地上的香烟裹进棉袄里。脸上带着自嘲般的笑容,走出楼梯往公交车站走去,一会儿还得把怀里的香烟拿去供销社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