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忠拉着没有胶皮胎的板车,发出“吱扭吱扭”的响声跟在后面。
“快着点儿!你怎么这么笨呐!你别老往前使劲,你压着点车把!”
“哦,知道了!”
周文忠拉着板车越过一个小斜坡,终于来到了真正的粮食储备库。
映入眼帘的就是1000多平方的大库房,柱子一根接着一根。一垛垛码好的粮食包整齐堆放在地上。数不尽啊!
头顶上还挂着一条条的标语。
【向xxx思想的红旗,奋勇前进。】
【遵守市镇定量供应制度。】
【发扬背篓精神,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
……………………………
看着一袋袋的粮食,周文忠感慨道:“这些粮食要是让我自己一个人吃,估计吃到下个世纪也吃不完。”
张秀芳回过头看着已经震惊的周文忠,不由得叹了口气,又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每个人第一次来到这个库房都是这副表情。
“别瞅了,照顾照顾你。让你打玉米棒子,把车拉过来吧,停在这里。”
“哦。”
周文忠回过神,按照指挥把板车拉了过来。
张秀芳抬手指着附近的麻袋说道:“大号的麻袋是200斤一袋。中号的麻袋是150斤一袋。小号的麻袋是100斤一袋。你这小体格搬小号的麻袋就行了。”
“好。”
周文忠说完话后,就爬上了麻包堆,站在顶上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弯腰揪着两个麻袋角用力提了提。
“唔……提不动。”
张秀芳昂着头喊道:“你傻啊!你把麻袋推下来不就行了。”
“你闪开点儿!我就怕一时失手,不小心砸到你,再把你送走喽。”
低头看着张秀芳已经闪开了身。
“砰……”
100斤的麻袋被周文忠推了下来,撩起一阵尘土。接着就是第2袋,第3袋……
直到第5个麻袋落地后,张秀芳的声音又喊了起来。
“够了!再多的话你也拉不动。这板车死沉死沉的。赶紧下来吧!”
周文忠从上面爬了下来,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张秀英看的一阵鄙夷。
才丢下来5个100斤的麻袋就一头汗,还不如自己有劲儿呢!
“我给你压着车把,赶紧往车上装,省的一会儿板车再被你给扬喽。”
周文忠把麻袋拉到板车旁边,又陷入了难题,抬不动啊!板车太高了。
“你把麻袋解开,先装在板车里一半,轻省以后你就好抬了。记好解开麻袋的步骤,一会儿你把这些玉米棒子打碎之后,还得再按照手法再装回麻袋里呢,都得按照这种系法来给麻袋捆扎。”
“知道了。”
按着张秀芳的指示一通操作,约莫过了10分钟左右,才干完这些活儿。
“你先把板车拉回去,还停在刚才的操作台。我去给你找个菜刀。”说完这话就离开了。
周文忠拉着沉重的板车,往刚才的仓库走去。
“这破车,沉的要死。”
来到操作台,把所有麻袋又卸了下来。正好张秀芳也找到了菜刀。
“我给你演示一遍,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就知道问出来。”
“好。”
张秀芳弯腰在操作台的下面,提上了电闸的开关,粉碎机的皮带转动了起来,声音也更吵杂了。
“嗡嗡嗡………”
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着根玉米棒子给周文忠做着演示。
“像这种发霉的,或者已经发黑的,就用菜刀砍下来,一定把这些砍掉的玉米棒子收集好。我还得再记数呢!都得入账!知道了吗?”
周文忠点点头。小声说话对方听不见,大声说话容易嗓子疼,自己才不傻呢。
张秀芳拿来一个空着的小号麻袋,撑开麻袋口子,放在了机器出口的位置说道:“玉米棒子从粉碎机上面的口子丢进去,千万记着别把手伸进去。之前就有人刚把玉米棒子丢进去,又发现有发霉的地方,想都没想就伸手进去拿,结果………”
周文忠一听这个就来劲了!赶紧追问。
“结果怎么着了?快说啊!”
张秀芳语气有些不善答道:“结果他就给你腾位置了!”
“嘁……我还以为他把玉米棒子抢救出来了呢。”
“人离开操作台后,一定要把机器关上!别让它空转!这些都是安全隐患!”
周文忠又一次的点了点头,从张秀芳一开始讲解操作的时候,自己点头动作就跟个啄木鸟似的,头都快晕了。
张秀芳又是一通忙活过后关上机器,喘了口气,指着麻袋的一侧说道:“你过来看看。这些棒子面装到麻袋的这个位置就可以了。差不离就100斤。反正最后还得过秤。”
周文忠看后,有些不解的问道:“你直接把麻袋上的这个位置,给我指出来不就行了?何必自己直接动手去干呢?”
张秀芳听后眼珠转来转去,做了一番思索状。
他说的对呀!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呢?之前每次来个人,自己就得打碎一麻袋棒子面。
“行了!你忙活着吧,我还有事儿要忙。打碎的棒子面你先拉到一旁放着,等我检查完质量后再封口。”
“知道了。”
周文忠也拿着菜刀忙活了起来,张秀芳看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
看着玉米棒子一根根的丢下去,打碎之后又流了出来,感慨着:时也命也。
5袋玉米棒子很快就打完了,把砍下来的玉米棒子用脚踢到一边。再次拉起板车,踏上了“征途。”
这次装了6个麻袋返回,机器又响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墙上也没有钟表,只能看天色来判断,机器旁边已经堆了26个麻袋,周文忠已经累瘫坐在了地上,自己整个背部都是疼的,腰也疼,全身上下都没劲,中午也没吃饭,根本就顾不上吃饭,早就饿过去劲了。
这时候张秀芳也走了过来。瞅见周文忠的这个状态笑了笑,然后把自己棉袄的袖子往上提了提,弯下腰把手伸进麻袋里搅和了一下,从麻袋里抓出一把棒子面瞅了瞅,最后把每个麻袋都检查了一遍。
走到墙角的位置,又拉过来一把地秤,把法码拨调到了某个位置。
周文忠看着她的举动心里不屑一顾。
“嘁……给老子两个吸铁石,我让你一袋少20斤。这活儿我熟啊!”
“别坐着了,赶紧过秤,马上就下班了。”
周文忠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腰疼!背上也疼!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从床上爬起来。
猛地一使劲,麻袋砸在了地秤上。
“悠着点儿,这秤还要呢!这可是新秤!”
“知道了。”
张秀芳手里拿着个铁簸萁,看着秤杆。或是从麻袋里抓出一些,或是往里添一些。
周文忠这时候正俯身看向这个底层,上面写着:广州衡器厂,1959年出品。
其实真正做到统一的10两一斤,是在1958年时候。
老秤是一斤16两。也就是每两31.25克。
在解放后至1958年,除了东北三省,其他的地区,包括京城也是用的老秤。
在1956年时候,又实行起了一阵子18两秤。也就是16两再加上2市两。
这就是老秤的两种区别。
1958年时候,正式!全国!全面型的废止16两制,统一改为:10两一斤,50克一两的标准。所以,全国的衡器厂都在1959年初做出了调整。
“别瞅了,赶紧抬下去,再换另一袋。”
周文忠把秤上的麻袋搬下来,又换上一袋新的,手里拿着绳子系着麻袋口,先系一下,再把绳子窝个圈,麻袋揪揪套进去,再折一下,最后再系个活扣,嘴里也说着话。
“这活儿也不难啊,我一下午就弄了26袋,如果我上午也过来干活的话,我一天就能弄50袋,一袋1分钱,我一天工资都5毛钱了!一个月下来就是15块钱。”
“呦,算数挺快的啊!你什么学历?”
“初中。”
“原来是初中毕业,怪不得算这么快。你忘说了一点儿。每个礼拜必须休息一天。一个月休息4天。”
“那我把这4天的活儿,平均摊下去做,不就行了。”
“呵呵,等你过几天再说这话吧。去北墙那边,地上有画好的白线,这是你和马二宝堆放麻袋的地界。等明天他来了后,你和他搭班干活儿。具体的劳动成果怎么分?等明天你们俩自己决定。”
周文忠说着她说的空地瞅了瞅,然后问道:“我自己干,不行吗?”
“自己干?你要是能把麻袋提溜起来再说吧。你以为这活儿轻快吗?等你往上堆的时候就知道了,估计你和马二宝俩人都干不动,越往上堆放,越难!”
周文忠看了看旁边如山的麻袋,已经放弃了刚才的想法,又看了看其他人两两相互配合搭配着往上摞麻袋,爬高上低的样子。
“你要喝水的话,门口的桌子上有暖瓶,都是开水。记得拿个搪瓷缸子。”
“我买不起。”
张秀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帮着周文忠系绳子。
“一共25袋,剩下这半袋就先放着,明天留着添秤使。你把这些麻袋都拉回去,横着堆放,我好记数。一定不要竖着放。”
“知道了。”
周文忠揪着麻袋放在了一块儿薄木板上,然后弯着腰,向着刚才所说的位置,拉了过去,刺啦刺啦的响了起来………
看着码好的麻袋,周文忠喘着粗气,伸手进怀里,从空间中取出碗,走到门口位置,拿着藤条暖壶倒上一碗温开水,先是漱了漱口,往旁边地上一吐,再然后咕咚咕咚连喝两碗。
“嗝……”
又倒出一些水涮了涮碗,把水泼在地上。伸直了腰板,抻一抻自己的胳膊腿,双手放在后腰上,挺着肚子扭来扭去。
一旁坐着记录的粮站正式工,40来岁的中年妇女看着周文忠的举动,有些好笑。
“你准备去当文工团员啊?跑这儿表演节目来了?”
周文忠瞥了她一眼说道:“我腰疼!”
“哈哈,腰疼?你年纪轻轻的知道腰在哪儿吗?你还腰疼。哈哈哈…………”
这老娘们把周文忠吓得落荒而逃。
“占老子便宜!呸。”
一溜烟跑回自己的操作台,张秀芳从远处拿着个本子走了过来,周文忠把碗放回空间里,张开手掌揪着上面已经磨破的死皮。
“嘶……”
“你可以带个手套再干活。”
“粮站发手套吗?”
“当然不发了,都是自己准备。”
“哦,我买不起。”
张秀芳把本子和一个铅笔递了过来,周文忠结过后瞅了瞅上面框里的数字。
“瞅瞅上面,没少给你记吧?没问题就签个名字,等每个月的10号才发工资。你今天才来上班,正好是31号,下个月10号就发给你两毛五。”
“少给我记一些也无所谓,反正这些钱到最后又落不到我手里。”
说完后,周文忠龙飞凤舞般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整整占了3个框。
张秀芳皱着眉头瞅着上面的字,没好气的说道:“你就不能好好写?都照你这么写,我有多少本子都不够使的!”
“不会!”
“不会写小点儿的字就去刻个印章,算了!我已经知道了,你买不起。”
“不就个本子吗?从我下个月的工资里面扣。无所谓!”
张秀芳气的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我可以下班回家了吧?”
“整理整理衣服,抖落抖落自己的露脸。有兜的话,再把衣服兜给翻过来。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离开了。”
周文忠解开棉袄给她瞅了瞅,又提了提自己的棉裤,露出脚踝示意。
“没问题了,记得明天早晨8点半过来,来的早了不开门。”
“你放心。我这人从来没有早到的习惯。”
周文忠很潇洒的甩了一下头,然后离开仓库向着大门走去。
张秀芳站在原地,嘴里嘀咕着:八成是个傻子!有初中毕业证的傻子!连工资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