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处于一个你自认为安静无人环境,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声音问你生命的意义?
你会是什么反应?
江华琳先是被吓了一跳,换以前早就开始发抖呢,不过经历过上个世纪某人的恐怖后,也很快镇定下来。
这里是夏台牢狱,她这边是堆放杂物的露天仓库,想来另一边便是大牢里关押的犯人。
她检查确认墙壁的结实程度后,放心的坐下来。
那边好似也意识到这边有人,在说完那句话后便沉默下来。
……时不时有鸣叫的声音,蝉鸣…猪的哼哈…猫的喵呜…鹅叫…
男人耳骨跳了一下,随后
“姑娘,想笑就笑吧,在下不介意的。”
噗嗤…终于忍不住憋笑的女孩手捂着嘴,把自己这些年的伤心事全都过了一遍,还是没忍住。
得到允许后,松开手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边笑边道歉,
“对不…起,我…哈哈也不想笑,…但你鹅鹅实在太搞笑…鹅鹅”
她没想到,来到古代,还能见到深夜emoji人,emoji的问题还是那种极为哲学的哲学问题。
虽然,但是,她这样很不礼貌!
可是,真的好想笑啊,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文柏聿……!!他倒是没有生气,虽然不明白这位小姐为何发笑。
不过人的笑声是会传染的,更何况这位姑娘笑声实在太过魔性。
于是,阴影里的男人就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胸腔震动,莫名的笑意透过头顶的小窗传了出去。
这可害苦了江华琳,她本来都要止住笑意,结果男人这一笑,瞬间不可收拾,多巴胺排山倒骨地向她倒过来!
猪供食物的哼哼声又响起来,
“鹅鹅鹅…不行,你别笑了,我肚子笑痛了,哎呦哈哈哈…咯咯咯”
男人试着用手抚平嘴角,但…没用,在听到鸡叫声时瞬间破防。
两人就这么你传染我,我传染你,隔着一扇小窗互相捧腹大笑。
要是有人路过,指不定觉得这两人疯了。
等一切风平浪静后,江华琳揉着肚子,这才哈着气躺下
“对不起!”
“谢谢姑娘!”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皆是一愣,江华琳对这位好脾气的网友产生好奇,
“你不生气吗?”
文柏聿轻笑,本想抬手行礼,忽然发现手还在镣铐上,而且对方也看不到。倒是自己魔怔呢
“不,在下很荣幸遇见姑娘!”
声音倒是好听,古人所说的温润如玉的音色大抵就是这般呢吧!
江华琳漫无边际的着想,这人可真是有礼貌。
只有文柏聿自己知道,今晚的月色,消散的时间对他有多折磨,每一秒,每一刻都是煎熬。
大抵,人处于微弱时,总是希望有人能陪伴自己左右。
也不需要那人干什么,只要知道身边有人便是莫大的安慰。
反正也睡不着,江华琳索性找上网友聊聊天,“喂,你好像很难过,反正咱俩又不认识,说来听听呗?”
那边沉默了一瞬,就在江华琳以为他不会开口后,
“让姑娘见笑呢,我确实有一事不解?”
“嗯?”
“有条路,我知道它是对的,但它走下去太难,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坚持?”
这话说的很含糊,江华琳思索着,想到她身上邪乎的魔力,试探性的询问,“这么久呢,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
空气寂静无声,不一会,
“卜言…”
江华琳长舒口气,她就说不可能这么巧?
对方语气颇有些艰涩,江华琳以为他是在烦忧自己的事,轻笑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我教你一个方法,保管你马上知道答案。”
文柏聿眼睛眨巴一下,“倒是从未听过这般方法?”
“我手里有块石头,你来擦它在哪只手?左手代表坚持,右手则相反。既然你选不了,那就交给天意吧?”
“不,…等…”
江华琳战术性咳嗽两声,“我数三二一开始抓了啊?三…二…”
“一!”
江华琳笑着问,“卜言,猜猜吧?现在在哪只手?”
好一会没有回答,男人沉默许久艰难吐字,“右手?”
“答对了,就在右手!”
“不…”男人被自己下意识的话弄的一怔,随后想到什么,倒是痛快大笑。
江华琳听到笑声,笑眯眯的询问,“怎么样?现在不纠结呢?”
文柏聿心中畅快,想通后身体四肢皆为放松,“姑娘聪慧,是我陷入魔怔呢?其实我本就想好了,只是一直不敢承认罢了。”
“对了,一直没问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为了见一个人”
文柏聿心中其实大致也猜到些许,夏台牢狱收押的俱是犯重大错误的达官贵族,这里戒备森严,没点儿背景的根本进不来,更别说女子。
除了特殊情况,如果官员最后捞不出自家儿子,会在行刑前一个星期塞女子,以此来保证血脉的纯正和延续。
这些女子多是穷苦出身,毕竟,如果不是缺钱,没有谁想嫁给一个罪犯。
文柏聿心中有些沉闷,这种沉闷与之前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也不知为何冲动的问道,“姑娘很缺钱吗?缺多少,我给你!”
察觉到自己的冒昧,他着急的补充,“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想说,如果,真的…我可以借…借姑娘…”
江华琳看不见对方的模样,但听着这语无伦次的话大致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人还怪好的嘞!
她笑着拒绝,“不用了,我是自愿的。”
反正以后都要没脸没皮当舔狗,现在先找人多练练,于是女孩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他是我心上人,自小心悦他,对他一见钟情。此番到来,就是为了见到他。我这一辈子,大概就非他不可啦。”
江华琳惆怅的想,这个舔狗要舔的人尽皆知,这个人尽皆知范围究竟在哪啊?
是特定的人群还是全世界?
唉!可不就是这个世界都得栽在这人身上吗?
这朝代好女儿多提倡内敛含蓄,即使真的心动也是不能直言的,不然就是不知羞,不害臊。总而言之,是为人不耻发笑的。
文柏聿手心捏紧,“…不知这位公子有多优秀,才值得姑娘全心相待。”
优秀?想到原著里贪财愚蠢,残害忠良,坏事做尽的大太监,
虽然并没有刻画他外貌家世,但有写到女主初次见他便被吓住,想必长的也好看不到哪去?
说不定还很吓人?
呜呜,就算有奥斯卡的演技,这昧着良心的积分是非要不可吗?
这边男人只听见女孩娇羞的回答,“不管怎样,他在我心中便是最好的。”
江华琳察觉到卜言后面兴致不高,刚好她也不想继续了,打了声招呼边睡下。
独留另一边男人根据女孩只言片语不断推算沉思,
凉山…救命之恩…几年前…
奇怪,据他所知,几年前去过那里相熟的不相熟的是有不少,
其中他弟弟也去过那里。但这些人此时都不在夏台牢狱间,
这人,究竟是谁?
文柏聿头忽然发晕,脑内形成嗡鸣声,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无法思考。
也不知为何,从刚刚开始,头一直在隐隐作痛,现在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
江华琳是被剧烈地争吵声吵醒的,她抬头看天空,很好,这还没亮呢?
她好奇的把耳朵贴在墙角,
“父亲,儿子想好了,这条路有违父亲的路,有违老祖宗们的安排,但,儿子只有顺着这条路才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孽子,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哪本教你忤逆父母的,不敬祖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你不懂吗?”
……
争吵,怒吼,气急败坏,还夹杂着旁人的劝解声…
最后只听见,“要是你执意如此,以后就不要自称是文家之子,我文家丢不起这个脸。”
同行的文父好友看着地上的男人,一脸失望的摇头,“柏聿,你…唉,你这次,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随后跟着文父愤然离开。
文柏聿毫无知觉的跪在地上磕头,地上渗着一摊血迹。
等听到那边没动静后,江华琳小声喊道,
“喂,卜言,你没事吧!”
“卜言,卜言…”
文柏聿此刻十指深深插入泥土,头颅里一个个焦鸣声在他里面嗡嗡作响,搅动的他完全无法思考。
男人脚步踉跄的走到墙角,头低墙壁,努力平复语气,勉力笑着回话,
“姑娘,我没事。还得多谢姑娘让我明白自己的心意。找到予的路。”
外面有人在呼叫,“86号,86号…”
江华琳不想收下这份感激,说实话,她也没想到这个卜言想做的事完全跟他父母背道而驰。
能让父亲这么激烈反对甚至连赶出家门都说出来呢?99%的概率证明这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这话有些绝对,但她也没时间听他讲清楚呢?萍水相逢一场,她想了想
“如果这是你自己真实想法的话,我没啥好说的?”
“不过,有时候一条道路不行,换一条道嘛,这山顶又不是非说只能走一条路。”
……
青年脸色苍白,痛苦的捂着嚎叫的头,不停回想着女孩的话
“换一条…换一条,”
脑内紧绷的一根弦猛然断裂,混乱的思绪一扫而空,男人缓缓抬手,
“对啊,我为什么非要走那条路,明明可以更好的?”
.......
与此同时,皇宫地下深处,一间石室大门应声而开,走出来一姿容艳艳的少年,少年神色冷冽,暗青色的苗服上下点缀着许多铃铛。
男人捂着胸口,手抵住咳嗽,手心吐出一小块血迹,
左边一下属惊愕,上前一步
“少主,你受伤呢?”
玄厌淡淡的用指腹擦去嘴角淡血,递出密信,“无事,小伤。速派人传口信,就说…”
少年眼神一戾,“蛊虫已破!”
……
牢房里,太监安子有些惊诧,“文公子,这是想通呢?”
文柏津只觉得灵台从未如此清醒过,他轻松行礼,含笑着道“公公,还请将刚刚的话如实转告陛下。”
安公公沉默着挥手屏退左右,气氛刹那古怪,文柏聿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公公,你.....”
老太监眼里的慈悲渐渐褪去,“老奴也不想这样的,有人托我给文公子带句话。........”
文柏聿脸色变得越来越惨白,全身透着无力感,哑着嗓音问道,“这....真是那位的意思。”
安公公退后一步,“奴才不知!”
........
老李子在这里干了大半辈子,监狱里什么人情冷暖,事故人情没见过。这天,他如往常一样工作,直到看见小刀领着一位姑娘走进。
老李子刚想呵斥,就听小刀在旁耳语,
刚说完后,如他料想的那般,刚开始这些小姐们的反应皆是不可置信-恼怒-羞愤失望,最后转化为极大的怒气与厌恶。
愤然丢牌子离去,无一人在关心探查。
只除了刑部尚书家的一位小姐,她听完后的反应很是平静,像是早已预料过得一般。
抬手拾起地上的木牌递给他,
“请问,我现在可以探望他呢吗?”
小刀再三询问,得到的却是肯定的回答,拿不定主意的他只能返回来找老张。
老李子眼神复杂,低声点头,“规矩如此,小姐有木牌,自然是可见的。”
“但如今的情况,只能给一刻钟时间。”
江华琳面上矜持的点点头,心里却紧张的不行。
一刻钟,…说什么啊?
“就是这儿,你自己进去!”
江华琳感激的点头,随后转身看她任务目标,心中已经做好看见一个面色苍白,手翘兰花指,说话阴阳怪气的阴阳人。
“我是舔狗...我是舔狗.....舔狗是我...”
还没看清人,一阵强光猛刺穿透她眼睛,反派BOSS四字散发着金光闪闪的光芒,
霎那间,昏暗的地牢也被衬托的犹如白日。
啊这…女孩被光芒刺得捂住眼睛,难受的生理性泪水哗哗流出。
数个衙役目光慢慢变得复杂,
老李子叹了口气,活了大半辈子,
头一次见到痴情这两字怎么形容!
文柏聿从未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如刀一般刺骨冷冽,连每一刻呼吸都带着刺骨的疼痛感。
说来可笑,他这前半生自认为父母疼爱,前途无量,生活知足...
过往种种皆在眼前浮现,却都如镜花水月一般,让他分不清真假!
多可笑啊!
手心被打湿,模糊中,他听见有人在唤他,一声又一声,声音极为耳熟。
一种强烈的愿力和渴望迫使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想见见那位陌生的姑娘
眼前一层层虚幻的叠影,
文柏聿颤抖着抬起手,
这是
为他而哭的吗?
干涸的大地涌入甘泉,伤痕累累的灵魂得到滋润,有一道光穿透云雾,驱散黑夜,照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