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玄封对自己的肯定后,沈熠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开朗笑容,冲着玄封点了点头。这一次,与自我达成和解的他没有说任何的“感激”之类的话。
玄封笑着向沈熠行了一个拱手礼,又学着沈熠的样子,拍了拍沈熠的肩膀道:“小师弟,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进城吧。”
沈熠“嗯”了一声,看了一眼不远处高耸的城墙,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队伍招了招手,高声道:“出发,进城!”说罢,他胯下微一用力,灵性十足的火焰驹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声,朝着渝州府的首府宜川城奔去。
象征性地接受过城门吏的身份核验后,沈熠顺便打听了一下宜川城中的馆驿所在。城门吏告诉他,宜川城有且仅有一家馆驿,名叫“平溪驿”。而平溪驿也是渝州府最大的馆驿,名气很大,进城后在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便能找得到。因此,沈熠一行人一进入城内,便毫不犹豫地直奔平溪驿而来。
尽管此次南下并没有带仪仗队伍,但沈熠这一大群人还是引起了宜川城百姓的注意。很快,渝州府尹顾达也听说了沈熠一行人进城的事。而当他从城门吏那里得知沈熠的名号后,立马叫来师爷汪金询问,想知道这个沈熠是什么人,出行竟有这么大的排场。
汪金一番苦思冥想,最终不敢置信地对顾达说出了他的猜想。顾达虽然也对此有所怀疑,但还是决定亲自来馆驿看看。
另一边,平溪驿中,沈熠刚刚进入驿丞为他准备的房间,还没来得及沐浴呢,门外便有人来报,说是渝州府尹顾达顾大人求见。
“渝州府尹?”沈熠眉毛一挑,无奈地看了一眼赵云溪,让她先去洗漱,自己去会会这个顾达。其实,对于顾达来访的事,他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顾达会来得会这么快。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圣帝亲赐的子爵,再加上还有赵云溪这个正儿八经的公主在,只要顾达不是个傻子,多少也会看在圣帝的面子上过来拜会的。
沈熠刚走出房间,早已等候在院中的顾达立马便迎了上来,假笑道:“在下顾达,蒙圣上隆恩,忝任渝州府尹,敢问阁下可是来自京都的沈子爵?”
“不敢,我正是沈熠,见过顾大人。”沈熠很是客套地道,“顾大人,让你久等了。我刚来到平溪驿,刚才忙着安顿呢。”
顾达连连摆手,摇摇头道:“沈子爵太客气了,在下不请自来,冒昧造访,失礼之处,还请海涵!对了,沈子爵,不知同安公主……”
“哦,是这样的,我们连着赶了两天的路,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好不容易来到了这宜川城的平溪驿,终于有个休息的地方了,小九正在房内梳妆更衣呢。”沈熠笑着解释道,“顾大人若是要向小九见礼,怕是要等等了。”
“原来如此,在下冒昧了。”顾达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原本他还对沈熠的身份持怀疑态度,但刚才一进这个院子,看到那一支禁卫小队后,他就已经有九分相信此处的沈熠确实是京都的那个沈熠了。毕竟禁卫的盔甲装备都是很特殊的,一般人很难模仿。再说了,也未免敢有人冒着杀头的罪冒充禁卫。
随后,在等待赵云溪出来的间隙,两人又尬聊了一阵。沈熠问的都是渝州府的风土人情,俨然是一个游客;顾达问的多是京都近来发生的趣事,也算是从侧面证实一下沈熠的身份。直到半个时辰后,赵云溪带着文竹和兰儿出了房门,款款地走向沈熠。
在夕阳的映照下,沐浴更衣后的赵云溪宛如出水芙蓉一般圣洁耀眼,甚至连沈熠这个经常与之耳鬓厮磨的人都看得呆了。
见到沈熠表现出来的呆样,赵云溪微微一笑,伸出她的纤纤玉指,轻轻地戳了一下沈熠的额头,打趣道:“夫君,莫要发呆了,小心被人看笑话。”
一旁的顾达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急忙站起身来,躬身拜道:“下官渝州府尹顾达,见过同安公主殿下!”
“顾府尹客气了,免礼!”赵云溪虚扶了一下,微笑着客套道。她自然明白顾达是看在圣帝的面子上才会对她这个十多年不受宠的公主如此客气,因而也就不摆公主的架子,态度温和地与顾达交流。再说了,她只不过是在此地小住一晚,明早便会离开了,也犯不着给顾达摆架子。
顾达也不为难自己,顺势站直了身子,眼神快速地扫视了一下赵云溪,对这个坊间传言中中不受宠的公主充满了好奇。尽管他的眼神在赵云溪的身上停留的时间很短,但其眼神中的审视意味还是被兰儿察觉到了,只听得她冷哼了一声,警告道:“这位大人,面对公主殿下,还是莫要直视为好。”
被兰儿这么一警告,顾达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害羞,一张老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立马躬身致歉道:“公主殿下恕罪,下官失礼了!”
“无妨。”赵云溪摆了摆手,看向沈熠道,“夫君,你们先聊着,我去让人安排晚饭,不知你今晚想吃些什么?”
“小九,不用了,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是品尝一下当地的美食吧!”沈熠急忙拦住赵云溪,对顾达道,“顾大人,你身为渝州府尹,想必对此地的美食了如指掌,不如就为我们介绍一下宜川城的美食,也好让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人一饱口福,你觉得呢?”
顾达哪还能说不呢,当即报菜名一般地向沈熠介绍了宜川城的美食和美酒。然而,当他听沈熠说自己不擅饮酒时,他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不可置信。
沈熠也懒得跟顾达解释,让芸儿去给玄策等人传个话,等下一起上街去尝尝当地美食,顺便领略一下渝州府的风土人情。
芸儿笑着应了一声,随后便离开了。沈熠又邀请顾达等下一起与自己用晚饭,说是想沾沾这位东道主的光。
对于沈熠的提议,顾达自然乐意之至,立马笑着应了下来,并主动提出要做东,为沈熠和赵云溪接风洗尘。
沈熠又跟他假客套了一番,随后表示还有点儿事要处理,等戌时再去吃饭,希望顾达能给他一点时间。
听到沈熠这么说,顾达当即笑道:“也好,既然沈子爵有事在身,在下就不逗留了。沈子爵、公主殿下,在下先回去安排酒楼,稍后派人来请二位前去赴宴。但愿今晚的晚宴能让二位满意,那便是在下今日最大的满足了。”
沈熠笑着打了个哈哈,随后很是客气地将顾达送出了平溪驿。回来后又叫来了护卫队长郎炯和禁卫小队队长严鸿,吩咐他们安排各自手底下的人晚上分批次去吃饭,务必要让院里时刻有人看守,千万别让闲杂人等溜进院子里来,以免惊扰到赵云溪晚上休息。
两位队长郑重地道了声“是”,然后便去安排晚上的值守人员了。沈熠对此也没有过多干预,懒洋洋地踱步回了房间。
芸儿一见沈熠,立马上前道:“少爷,除了玄策道长外,其他几位道长都说他们晚上还要做功课,留在馆驿随便吃点就好,就不跟您出去折腾了。”
沈熠微一沉吟,便明白了其中缘由,于是道:“那行吧,你等下去告诉馆驿的人,让他们将晚饭准备得丰盛些,千万别让师兄师姐们受委屈了。我先到后去洗个澡,再换身衣服。”
洗完澡后,沈熠又与赵云溪闲聊了一阵,直到酉时末刻,他们才在顾达派来的人的带领下离开了平溪驿,前往一座名为“酒行天下”的酒楼赴宴。
酒行天下是宜川城最大的,也是整个渝州府最豪华的酒楼,其规模宏大无比,就连京都的临仙楼也比不上,而这则源于其背后的四位东家的努力。
从地理位置上讲,宜川城连接东西、贯通南北,水路交通都很发达。自前朝起,此地便是极其重要的经济中心。但由于多年征战,使得宜川城的经济也受到了很大程度的冲击。圣朝建立后,太祖皇帝为了尽快恢复宜川城往年的繁华,特在此地设立了宜川转运司,职掌江南路的税赋钱谷以及仓库出纳、权衡度量之制,这也使得此地的经济得以快速增长。再加上特殊的地理位置的影响,宜川城很快便引起了圣朝各地的行商的注意,他们都想在这个繁华的地方建立一座产业,以赚取更多的银子。也正是因为这种因素,使得宜川城很快便成了寸土寸金的地方,地皮的价格一年比一年贵,以至于小本经营的行商根本无法在此地立足。
五十多年前,四个因酒结缘的结拜兄弟来到了宜川城,他们看中了此地的经济价值,于是合起伙来,凑出了一大笔银子,买下了好大一块地皮,并建起了一座名为“酒行天下”的酒楼。由于这四兄弟来自天南海北,又对各地的美食颇有了解,因而他们决定将酒行天下打造成囊括圣朝各处的经典美食的第一大酒楼。最终,在经过三代人的共同努力后,酒行天下终于有了如今的地位。尽管目前还不能算是圣朝第一大酒楼,但已经成了江南道甚至整个圣朝东南方的第一大酒楼。
进入酒行天下后,两名早已收到指示的侍者职业笑地迎了上来,将沈熠等人带到了顾达提前预定好的雅间中,这才恭敬地离去。
对于这两名侍者全程的表现,沈熠很是认可地点了点头。毕竟他的名下也经营着一座酒楼,自然知道优质的服务对于酒楼行业有多么重要。
见到沈熠等人后,顾达立马笑呵呵地迎上前来,寒暄道:“沈子爵、公主殿下,还有这位道长,快别站着了,请坐吧!”他虽然不认识玄策,但却能够从沈熠对待玄策的态度中猜出玄策的身份非同寻常,因而对玄策也表现得十分客气。
沈熠立马抱了抱拳,很是客气地道:“顾大人,让你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对了,顾大人,此处雅间可有内屋,我的丫鬟和护卫也没吃呢!”
顾达看了一眼沈熠身后的芸儿、姜姝、文竹和兰儿四女,意味深长地捻了捻胡须,笑道:“沈子爵放心,此地的东家很早之前便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因而每个雅间都留了内屋。在下此前也吩咐了侍者,在内屋也要了一模一样的菜。”
“顾大人果然思虑周全,多谢了。”沈熠客套了一句,转身对芸儿等四人道,“乖丫头,你们去内屋吧,不必在这里伺候了,吃得开心些!”
芸儿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便朝着内屋走去;姜姝稍微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但文竹和兰儿却默默地站在赵云溪身后,像是在等赵云溪的命令。
赵云溪脸色一沉,严肃地道:“你们还站着干嘛,夫君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眼见赵云溪动气了,文竹立马应道:“是,殿下!”说罢,她偷偷地拽了拽兰儿,示意她赶紧走。
沈熠见兰儿仍旧有些犹豫,笑道:“兰儿姑娘,你去吧,有我三师兄在这里,你不必担心。再说了,这里是顾大人的地盘,不会有危险的。”
兰儿看了一眼玄策,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才跟着文竹进了内屋。沈熠这时方才后知知觉地指了指玄策,对顾达解释道:“顾大人,这位是我的三师兄,道号‘玄策’。刚进来时忘了跟你介绍了,还请见谅。”
得知玄策与沈熠的真实关系后,顾达暗道自己刚才果然猜得不错,于是再次客套道:“见过玄策道长!”
玄策默默地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平心而论,他并不想与这些朝廷众人过多接触。今晚也是为了随身保护沈熠,这才跟了过来。
坐定之后,沈熠环顾四周,随口道:“顾大人,这酒行天下看着甚是豪华,生意也很红火,想来今年能为渝州府提供不少的税赋吧。”
顾达愣了一下,不知道沈熠为何突然提起税赋的事,但还是如实答道:“但愿如沈子爵所言吧。唉,沈子爵有所不知,我朝以前最主要的税赋来源依然是百姓,也就是今年开始,陛下突然宣布税制改革,府衙这才有机会对这些大商人征收重税。但具体能征收多少,在下暂时还不得而知。按照惯例,各县本月月初便已经开始统计本年度的税赋了,等月中时集中交到各府府衙;待府衙核对无误后,这才上交户部进行最终核算。只有等户部年前给府衙回文后,在下才能知道今年具体的税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