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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拜月双姝(1 / 1)


沈熠这话一出,芙蕖浑身脱力般地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一脸慌张,失声道:“不要。”

“是,东家,妾身马上就去!”向三娘不解地看了一眼芙蕖,不忍地道。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却可以从沈熠的话和芙蕖的表现推断出来,芙蕖定然是做了对不起聆音楼的事,而那件事又正好被沈熠知道了,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聆音楼这些年来似乎并没有亏欠过芙蕖,芙蕖又何必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呢,这实在不合情理。

随着向三娘的离开,书房中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芙蕖身上,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刚才的一幕发生得太过突兀,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怕是只有沈熠和芙蕖才明白那番对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沈熠此刻却悠然地坐在椅子上,一边与沁儿谈天说地,一边与眉儿商议如何快速地吸引客人上门,一举打响眉儿在京都的名声,丝毫没有要为众人解惑的想法。

“眉儿,你会弹琵琶吗?”沈熠若有所思地道。自打他从向三娘那里得知了如今的京都青楼圈子中形成了一股“尚武”的风尚,他便准备为眉儿准备一首名为《十面埋伏》的琵琶名曲,帮助眉儿更快地成为京都各个青楼的花魁中的“顶流”,也算是他对眉儿的一点心意。不管怎么说,眉儿明年都要代表聆音楼去竞选“京都第一花魁”,他这个东家却不能干看着。

“回东家,小女子在琵琶方面的熟练度很低,远不上手里这张琴。”眉儿有些犹豫地道。

“无妨,你只要会弹就行,不熟练的话就多练练,这没什么。”沈熠沉吟道,“我这里有一首琵琶曲,以两个旨在争霸天下的人为主线,展示了一副紧张、激烈、残酷的战争场面。京都如今尚武之风浓厚,来楼里赋诗听曲的客人们也有这方面的需求。如果你需要,我等下就可以写给你。不过,这首琵琶曲可不是那么好弹的。此曲虽是武曲,但兼含刚柔,弹奏时注重刚度和柔度的协调性,既要表现出对落败一方的关怀,也有对因战争造成的众多殒命者的痛悯。因此,演奏该曲时,演奏者不仅要体现出庞大的气势,还要注意对各种细节的处理,以实现情和景的有效融合。若你想靠这个一举成名,你必须非常努力地练习,你能接受吗?”

眉儿眉头微蹙,快速地思考着沈熠的提议。坦白来讲,有沁儿这个现成的例子在,她对沈熠所做的词和曲有着莫大的信心,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自己能否成为一个合格的琵琶演奏者。然而,由于她出自书香门第,自小学的便是“四艺”之首的琴。一旦中途去精研琵琶,若是有所成就倒还好,就怕白白努力过后,非但在琵琶方面没有收获,反倒将自身的琴艺荒疏了。

沈熠知道眉儿此刻正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他也没有着急,反正自己还要等向三娘回来回复消息呢。他今天之所以顺道来聆音楼,除了告诉沁儿明日离京外,还要提醒向三娘注意楼里的内鬼。至于芙蕖的事,完全是机缘巧合,毕竟他一开始也只是怀疑,想诈诈芙蕖罢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向三娘脸色凝重地回来了。一见到她这副表情,沈熠就知道自己那日收到的消息是真的了。可他一直没想明白,究竟是什么人会给他传递这种私密的消息呢。

“向三娘,收获如何?”沈熠这时也懒得铺垫什么,直奔主题道。在他看来,芙蕖勾结外人,意图扰乱聆音楼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现在只想知道向三娘究竟查到了多少证据。

向三娘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芙蕖,低声道:“回东家,妾身仔细查过了,在芙蕖的房里共搜到黄金三百两,白银五千两,其他珍宝若干,粗略估计,共有一万两银子。此外,妾身还在她的梳妆匣中搜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至于写了什么,妾身尚且不知,还请东家过目!”

沈熠冷眼瞧着芙蕖,打开了向三娘递来的信,简单地扫了一遍后,她将信还给了向三娘,笑道:“写信之人还真够小儿科的,竟想出这么一条计策对付我,哦,还有你,你也看看吧。”

向三娘恭敬地接过信,细细看了一遍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骂道:“无耻之尤!”

“行了,向三娘,没必要因为这么点小事生气。”沈熠满不在乎地道。在他看来,这封不具名的信中所提到的计策根本就是小孩过家家,一点儿破坏性没有,顶多只能恶心一下他。

闻言,向三娘只好收住自己的脾气,将信还给沈熠,转头看向芙蕖,心痛地道:“芙蕖,你扪心自问,无论是楼里,还是我本人,这些年来可曾亏待过你一次,你为何要做出这种事?”

芙蕖此刻只觉得心如死灰,既有对计划失败的懊悔之意,又有对向三娘的一些惭愧之情。沉默了片刻后,她冷漠地道:“三娘,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你想怎么处理我,请自便吧!”

“你……”向三娘气到语结,一时间僵在了原地。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曾引以为知己的芙蕖有朝一日竟会为了一个青楼老鸨的位置而对她下手,甚至不惜与外人勾结,意图毁掉聆音楼好不容易打响的名气。这还是她的知己吗,人与人之间难道真的就没有真情实意了吗?

沈熠见向三娘被芙蕖气得说不出话,再联想到她先前与芙蕖亲密地打招呼的场景,猜想这两人现在多半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于是道:“向三娘,你先退下吧,我有事问她。”

向三娘心有不甘地站到一旁,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芙蕖。一旁的沁儿见状,急忙笑着上前安慰。她虽然不知道今天这件事情的具体经过,但却知道向三娘与芙蕖以前的关系甚是亲密,再结合两人目前的情况稍加推断,便大致推测出了证件事情的全貌,不免为向三娘感到不值。

沈熠全身心地盯着芙蕖,语气平和地道:“说说吧,给你写信的人是哪家青楼的主事人?”

芙蕖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先是在故意对抗沈熠的询问。沈熠也不生气,反而拿起桌上的信,饶有兴趣地指着其中一句话,嘲讽道:“一个连姓名都不敢留在信上的人,你凭什么会觉得他会帮你成为一家青楼的老鸨。我真不知道你是傻还是天真,竟会相信这种鬼话。”

芙蕖嘴唇颤抖了下,像是要反驳沈熠的话,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沈熠就继续道:“还有这手驱虎吞狼之计,看着虽然热闹,可真能起到什么效果吗?你真的觉得折了两名管事就能让聆音楼垮台吗?你也不用脑子想想,事情要真有这么简单,那个人何必还要借你的手呢?”

沈熠这番诛心的话如同一柄重锤一般重重地砸在芙蕖濒临崩溃的心理防线上,到了这时,她再也强撑不下去了。这段日子以来,她的心里饱受折磨,深知不该为了一个老鸨的身份而背叛自己的知己。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迈出了一大步,此时想停下来就已经来不及了。

向三娘见芙蕖的心志有所松动,也趁机劝道:“芙蕖,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如就趁着现在说出来吧。东家的身份你也知道,这京都很少有他办不到的事。我们又是多年知己,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我们这种人,能在这世上有一个谈心的朋友,那可是极其难得的事。在这聆音楼里,我向三娘就你这么一个知己,我实在不想看到我们有反目成仇的那天。”

芙蕖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向三娘,自嘲道:“什么知己,全都是骗人的。三娘,若你真的曾拿我当知己,那你就坦率地告诉我,当初前东家选择楼里的主事人时,你有没有作弊?”

向三娘闻言一愣,不明白芙蕖这话从何说起,一脸茫然地道:“什么作弊,你在说什么,我怎么糊涂了?芙蕖,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无辜,我已经知道了。”芙蕖歇斯底里地道,“当年选主事人时,盒子里有两支长短不一的签。前东家事前声明,抽到短签的担任楼里的主事人,抽到长签的从旁协助。可是,你为了成为楼里的主事人,竟然偷偷折断了手里的签,是也不是?”

沈熠这时感觉自己突然吃到了一个大瓜,看了一眼向三娘,好奇地道:“到底怎么回事?”

见沈熠对这桩多年前的事颇感兴趣,向三娘苦笑一声,也没有选择隐瞒,有些感慨地对沈熠讲起了她与芙蕖相识、相知的过程。沈熠则安静地听着,听完之后,他的心里满是唏嘘。

向三娘十岁那年,家里遭了饥荒。为了保住其兄长的性命,给家里留下一脉香火,她的父母将她卖到了当地的一座名为“拜月台”的青楼。当时的她内心充满了孤寂和感伤,也有对未来生活的担忧和恐慌,因而偷跑过好几次,可每次都被抓了回来。而在最后一次逃跑时,她恰好遇到了也想逃离拜月台的芙蕖。再次被抓回去后,两人同时挨了一顿打,又被关在了同一间小黑屋里,一起饿了三天肚子,差点儿就一命呜呼了。

经过这次死里逃生,向三娘与芙蕖就认清了现实,断了逃跑的心思。她们开始积极配合当时的老鸨的调教,开始学习琴棋书画、歌舞弹唱。五年后,她们成了当地青楼圈子中颇有名望的姑娘,一些好事的公子哥甚至还给她们起了一个名号,叫作“拜月双姝”。由于她们曾经同生共死过,又一起相处了五年,彼此之间早就建立了深厚的情谊,因而成了知己好友。

随着她们的名气越来越大,京都一些青楼的老鸨们也听说了她们的事,于是派人联系了拜月台的老鸨,想以高价买走她们,再多加培养一下,以便竞争“京都第一花魁”的名号。

经过一番拉扯,最终是一座名叫“西塞楼”的青楼买下了她们。西塞楼在京都青楼圈子中位于中等偏下的位置,在往年的“京都第一花魁”的竞争中一直没有什么好的成绩,甚至影响到了正常的经营。无奈之下,西塞楼的东家决定背水一战,以高价买下了她们。又掏空家底请了一位很有资历的老鸨,专门教导她们如何更好地招揽客人,并竞选“京都第一花魁”。

两年后,成功出师的她们参加了当年的花魁大赛,虽然最后并没有成功夺魁,但“拜月双姝”的名号却被更多的贵公子知道了。西塞楼也凭着这个机会,成功跻身“京都十大青楼”。虽然只是末席,但已经比先前中等偏下的处境好多了。而且由于“拜月双姝”主打的一体性,吸引了不少的贵公子前来豪掷千金,都想感受一下他们这对姐妹花的与众不同。

第二年,她们再次参加了花魁大赛,最终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拜月双姝”的名号自此响彻在京都的青楼圈子中,一时间风头无两。虽说她们终究与“京都第一花魁”的名号无缘,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毕竟现在的她们已经有了其他青楼女子难以企及的名气。自此之后,除了每年一位的京都第一花魁外,西塞楼与“拜月双姝”成了许多贵公子口中的谈资。

都说盛极必衰,西塞楼在风光了五年后,其东家由于沉迷赌博,败光了这几年所挣的钱。最终,凌亲王的庶子赵咸买下了西塞楼,并将其改名为“翠云楼”。而“拜月双姝”这时候也没了当年的风光,除了一些怀旧的人外,很少有人照顾他们的生意。因此,赵咸在征求了她们的意见后,决定以抽签的方式选择其中一人担任翠云楼的老鸨,另一人则从旁协助。

抽签那天,赵咸令人准备了一只密封的盒子,盒子上面有两个孔,正好能容下一只拳头。向三娘和芙蕖一人摸了一只签,结果显示向三娘抽中了那支短签,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了老鸨。

那时的芙蕖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反而向向三娘表示了祝福。可谁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芙蕖不知从哪里听到了向三娘当年抽签作弊的事,这才生出了这么多无意义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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