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熠要亲自调查丢药的事,慕容平暗暗舒了一口气,抱拳道:“多谢东家出手相助。”
“不必客气!”沈熠摆了摆手,暂时放下了这件事,指了指脚边的箱子,神秘兮兮地道,“慕容掌柜,我今天过来,除了与你谈事外,还给你带了一件珍奇的宝贝,你一定会喜欢的。容儿,麻烦你打开箱子吧。千万要小心,这东西可费了我不少功夫,碎一个我都会很难受的。”
曾容应了一声,俯身打开箱子,小心翼翼地掀开盖了好几层的稻草,从中取出三只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瓶来,整整齐齐地依次放在桌子上。透过玻璃瓶,依稀可以看到慕容平的脸。
慕容平等七人都很期待沈熠口中的宝贝,他们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曾容。然而,当他们看到曾容手中的“水”时,彼此互视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显得很是失望。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以沈熠的身份,怎么会将几瓶“水”当成“珍奇的宝贝”看呢,这实在是不合常理啊。不过,这三只装水的瓶子还挺好看,像是传说中的琉璃瓶。这么纯净的瓶子,定然价值不菲。
几人的神色都落在了沈熠的眼中,但他却并不在意,而是拿起一只玻璃瓶,小心地取下瓶口的软木塞,深深地嗅了嗅,笑道:“慕容掌柜,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医用酒精吗?”
慕容平愣了片刻,随后反应了过来,倏地站起身来,眼神炽热地看着沈熠手里的玻璃瓶,激动地道:“东家,您的意思是……世上真的有这种神奇的东西吗?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说罢,他凑上前去,模仿着沈熠的样子,也深深地嗅了嗅,随后流露出一副怡然陶醉的表情。
沈熠看了一眼慕容平,忍不住笑道:“味道如何,是不是有种美酒扑鼻的感觉,想喝吗?”
慕容平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解释道:“医者协会有规定,当值的医者不得饮酒,只能等到回到家里后才可以小酌几杯,但绝不能喝得酩酊大醉,以免耽误事。”
“你还真想喝啊,这东西虽然与酒有关,但并不是酒,喝这个会死人的。”沈熠沉声道。
慕容平像是被吓住了,低声道:“这么可怕吗,那涂擦到人身上,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吗?”他可是清楚地记得,沈熠曾经跟他说过,酒精不仅可以用于手术前的消毒,还能退热、除臭、预防褥疮。当时的他深感这种药物功效齐全,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天赐珍宝。可听到沈熠刚才的话,他突然有些犹豫,担心这种药物会对人体产生很大的伤害,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意外肯定是有的,毕竟是药三分毒嘛。”沈熠道,“但是,我们可以根据患者的实际情况使用酒精或者直接不使用,这样便能尽可能地消除意外。接下来,我要说的是使用酒精的一些注意事项,你们可要记好了,以免发生医疗事故。容儿,你来记一下,我尽量说慢些。”
用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沈熠终于将使用酒精的注意事项用圣朝人能听得懂的方式阐述了一遍,并特意强调了用酒精退烧时的注意事项,如使用酒精退烧之前要兑等量或更多的水;擦拭时间不宜超过一炷香的时间;擦拭时应避开患者的前胸、腹部、阴囊等部位;如果患者出现过敏、寒战、脉搏变化等症状,应立即停用酒精,并进行必要的急救工作,等等。
其他六位医者都认真地听着沈熠的讲述,对酒精的神奇之处和可怕之处有了更多的了解。而受到身为医者该有的求知欲的驱使,他们在沈熠的指导下兑好了适合擦拭患者体表的酒精,又用济世堂中那些高烧不退的患者做了一次药物试验,亲自证实了酒精在退烧时的神奇功效。或许是由于对沈熠的个人崇拜,他们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用未经过动物试验的药物在活人身上做实验。而这也是他们从医以来第一次违反了医者的行规,此刻的心里是说不出的后怕。
慕容平虽然是这七人中年龄较小的人,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比较强的,冷静下来后,他轻咳了两声,宽慰道:“诸位,我等今天虽然违反了医者的行规,冒失地在活人身上进行药物实验,但好在结果是好的。再者,东家既然敢主动提议让我们拿活人做试验,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在的,说不定他已经提前证实过了,今天这样做,就是想让我们也能亲自感受一下这种药物的神奇之处,大家说是不是。东家这般聪慧睿智的人,怎可能给我们挖这种大坑呢?”
沈熠被慕容平突然的彩虹屁夸得很不好意思,连连咳了好几声,这才缓过劲来,正色道:“行了,你也该知道我的脾气,以后还是莫要说这些没用的恭维话。这三瓶酒精,你们暂时省着点儿用。等过段时间,你们想要多少,我就能提供多少。实不相瞒,我已经收购了足够的粮食,也招揽了一批会酿酒的师傅。等回到同安县后,我就会安排他们竭尽全力生产酒精。还有,酒精的事暂时先不要跟太医署和尚书省汇报,我还要留着它跟陛下谈生意,明白了吗?”
对于沈熠的叮嘱,慕容平自然是连连保证,表示绝对会做好保密工作。现在的他越来越希望能重现先祖父的荣光,让他慕容医家的名号响彻圣朝。当然,实现这个梦想的前提是他必须承担起自己的分内之责,治愈并拯救每个需要他救助的病人。这既是他身为医者的职业要求,也是慕容家的家风家教。若是只想为了实现梦想而忘了医者的本分,那一切都是徒劳。
“好了,今天就先谈到这里吧。我等下还要去京都府和禁卫府了解丢药的事,就不多做逗留了。”沈熠站起身来,郑重地叮嘱道,“对了,这装酒精的瓶子可是易碎物,千万不能碎了;酒精本身又是易燃物,千万不能将其放在太阳能直接照射到的地方,更不能接触火苗,否则便会引发火灾,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关于这一点,你们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还有,那个瓶塞一定要收藏好,不要用完就扔。这东西可比瓶子还值钱,一定一定要收藏好。”
“是,东家!”慕容平保证道。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块软和的木头,沈熠完全没必要这样。但对沈熠来说,这几个瓶塞可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他求人办事的心酸史,意义非同一般。
由于技术原因,如今的圣朝并没有铝塑瓶盖。因此,如何封装酒精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了沈熠最头疼的事。经过多方打听,他终于找到了替代品,即用于封装葡萄酒瓶的软木塞。
这种软木塞本身具有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特质,能很好地密封瓶口,又不会完全隔绝空气。然而,这种软木塞却是很难寻到的。放眼整个圣朝,只有戎国敬献给圣帝的葡萄酒瓶中才有。
为了得到一些软木塞,沈熠这个素来对酒不感冒的人也只能厚着脸皮,作死般地向圣帝讨要了几瓶葡萄酒,这才顺利地拿到了软木塞。至于开封的葡萄酒,早就被玄策等人喝光了。
得到了慕容平的保证,沈熠又与其他六位医者寒暄了几句,说了些行医救人方面的趣事。临出门的时候,他忽地转身问道:“容儿,你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吗,还是说继续留在济世堂?”
曾容正忙着跟芸儿说悄悄话呢,突然听到沈熠在问她问题,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在芸儿及时提醒了她,她这才答道:“少爷,我当然回去啊,辛苦了这么多天,我要吃好多好吃的。”
沈熠上下打量了一下曾容,感觉她好像是有些瘦了,于是道:“也是,那我们一起走吧!关先生、左先生、慕容掌柜,你们回去忙吧,不用送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这么见外的。”
关杞和左序齐齐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沈爵爷慢走”,随后便折回了济世堂;慕容平则抱拳施了一礼,很有分寸地道:“是,东家慢走”,然后目睹沈熠的马车渐渐远去。
离开了济世堂,沈熠直接来了禁卫府,想找禁卫统领周懋了解一下丢药那晚的相关情况。按照慕容平的说法,案发现场清理得非常干净,犯罪嫌疑人又是在禁卫的巡逻下偷走药物的。这只能证明两件事:其一,这名罪犯的身手非常厉害,又很熟悉新济世堂的空间布局;其二,当晚负责值守的禁卫有问题,很可能是监守自盗或是与其他人内外勾结。但具体真相是什么,他现在还没有头绪,只能先去探探当晚负责值守的那几名禁卫的口风,然后再相机行事了。
禁卫府中,大统领周懋此时很恼火。禁卫原本就负责京都治安,后来又被调了一个团的兵力去负责新济世堂的巡逻与治安,再加上那济世堂又是沈熠的产业。于公于私,禁卫都要确保济世堂的人和财产的安全。可如今,竟然有人当着禁卫的面,偷走了济世堂研制出来的灵丹妙药,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可生气归生气,该查的案子还是要查的,一点都不敢耽误。
这时,门外突然来报。说是沈熠求见。周懋一听,急忙缓慢了一身衣服,来到门口迎接。
“见过三公子!”周懋开心而又惶恐地迎了上来,笑着抱拳道。尽管他也知道沈熠如今的身份,但由于沈泓与周先生的关系,他只会将沈熠当成镇国侯府的三公子看待,仅此而已。
“周统领好。”沈熠道,“许久不见,周统领的身体又壮实了不少,可真是令我羡慕啊!”
“三公子说笑了!”周懋道,“三公子,里面说话吧。你想见的人,我已经控制起来了。”
沈熠有些意外地看了周懋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带着芸儿等人进了禁卫府。他让允儿、姜姝和曾容暂时留在休息的房间,自己则带着玄策,在周懋的带领下来到了地牢。
“三公子,当晚值守库房的小队共有四十人,这八人是其中一组,他们开始巡逻后不久,库里的药物就出事了。因此,我将他们把人暂时关了起来,就等着朝廷检查和你问询他们了。”周懋介绍道,随后冲着牢房大声喝道,“听好了,这位是镇国侯的三公子,也是陛下敕封的子爵,更是济世堂的东家,当晚丢失的药物就是三公子的人研制出来的。因此,三公子特意前来问案,你们若是知道什么,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是敢耍花招。休怪本统领不客气。”
“是,大统领。”牢中八人齐齐应了一声,声音清脆响亮、铿锵有力,确实是一支劲卒。
看着这支很有精气神的队伍,沈熠冷哼一声道:“你们这支小队的队长是谁,上前回话!”
站在最左边的那名大汉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小的鲁唐,乃是这支巡逻小队的队长,不知沈爵爷想问什么?只要是我等知道的事,小的一定如实答话,绝不敢有半分隐瞒!”
“鲁唐是吧?”沈熠重复了一遍那人的名字,沉声道,“说说当晚的情况吧,像是你们小队的巡逻路线,具体的案发时间,现场是否留下了痕迹以及最早发现药物失窃的人是谁等。你们虽然是与此案有直接关系的人,但你们若真是无辜的,想来也不愿背上一个监守自盗的恶名吧?因此,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如实地告诉我当晚案发前后的所有细节。”
“是,沈爵爷!”鲁唐情绪激烈地道,像是急需一个有效的途径以宣泄心中的苦闷之情,好在他终于等到了沈熠,给他打开了一道敢说实话的门,让他看到了一丝离开这地牢的希望。
令沈熠失望的是,鲁唐并没有说出太多有用的信息。短暂的沉默过后,他试探性地问道:“鲁唐,你仔细地想想,当晚你们换岗之时,可还发生过其他值得注意的细节,或是遇到了什么不应该在那个时间出现的人?这些都很重要。还有你们几个,帮你们的鲁队长一起想想。”
鲁唐摇了摇头,无奈地道:“沈爵爷,案发至今,除了周统领问过我等此事之外,宫里和京都府的人也都先后来过了。小的已经仔细地想过许多次了,确实没有发生其他的事。”
沈熠默默叹了口气,有些不甘地看向其他七名禁卫,想从他们那里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信息。可几人都表示自己什么也没注意到,实在是无法向沈熠提供什么,就等着领罪受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