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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买卖人口的秘密(1 / 1)


听到公西枢肯定的回答后,沈熠突然失了神,脑海中推演出了一场可怕的针对他的阴谋。

按照目前的线索分析,四月中旬正是他受封同安县子的时候。巧合的是,等他六月正式就封的时候,却发现那些原本属于他的封户都被买卖了。如果他没有早些发现封户消失的事,等到年末向朝廷缴纳税赋的时候,他可就大祸临头了。再联想到柳含烟之前跟他分析过的他与赵云溪的封地同在同安县一事,他更是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说到底,他这个子爵只是一个小地主,每年都要向朝廷缴纳规定的税赋。而他所缴纳的税赋是要靠封地内的封户提供的。一旦没了封户,他也就没了税赋。到时候,他面临的可就是两难选择了。要么自己割肉补疮,填补上他和赵云溪该向朝廷缴纳的税赋,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要么搜刮这些封户仅有的果腹之物,而这无异于逼反良民。若真走到这一步,他的麻烦只会更大。

想明白这些事后,沈熠不禁吸了口凉气,有些后怕地道:“好一条毒计,一环扣着一环!”

“你说什么?”公西枢眯着眼睛问道。在沈熠方才沉思的时候,他也在仔细观察着沈熠,想知道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二世祖究竟是怎么发现他的把柄的。直到听到沈熠在小声嘀咕后,他才好奇地问了这么一句。可话刚出口,他就觉得有些好笑,自己都落到这步田地了,竟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的事,实在是不知所谓。

“没什么,你继续说你的!”沈熠没有理会公西枢的问题,而是把话题拉回到了博古行买卖人口和药物试验的事情上面。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那个拿活人做药物试验的组织究竟在研究什么。按照公西枢的说法,这个实验已经牺牲了好多人的性命了,为何还没有结果。

“是。”公西枢讨了个没趣,开始继续说起来,“我当时收到京都传来的消息后,认为一下子对五个村子的人下手实在不妥,本想给京都去信,问问能不能按部就班地来。可那个姓涂的却不以为然,几天之内就把五个村子的青壮、妇女和孩童全部诓到县里来了。那可是将近一千名活生生的人,博古行的生意渠道就算再稳健,也不可能把那么多的良籍之人全部卖出去。只能在强行卖掉两成后,把剩下的人藏在这个原本用于放金银的暗室里,每过几日给他们一些吃的和水。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要是再不挖出这个地方,他们或许就已经饿死了。”

说到这里,公西枢觉得有些口渴,对沈熠道:“沈爵爷,可否给我一杯茶,嗓子干得紧。”

“师兄,劳烦你去倒杯茶来!”沈熠转身对玄策道。“十二卫”是沈泓派来帮他查案的,他可不敢指挥。再说了,刚才与公西枢谈话的时候,“十二卫”已经很懂规矩地退出了暗室,他也没机会指挥,只能调用玄策这个苦力了。

玄策离开后不久,暗室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听到声音的沈熠转过身去,想看看怎么回事。岂料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公西枢阴恻恻的声音:“沈爵爷,你这样背对着我,难道不怕我突然暴起,将你当成人质吗?”

“公西掌柜,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的!”沈熠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即便你成功地制住了我,从这里逃了出去,可你又能去哪呢?京都吗?你觉得博古行受此重创,你那个背后的东家会让你好过吗?还有,你觉得凭你的实力,能找回你的家人吗?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将你的底细查得干干净净了。公西氏三代单传,令尊去世得早,令堂多年含辛茹苦将你养大。好不容易到了尽孝的时候,你能这么轻易地悖逆自己的良心吗?最重要的是,我自始至终都不觉得你有制住我的机会。你应该明白一件事,我之所以敢这样跟你说话,就是因为我知道,只要你有对我不利的念头,你保证会死得很难看!”

公西枢的双唇抖了抖,还没来得及开口,玄策的声音便已传了进来:“小师弟说得没错,这一次是对你的警告,希望你不要自误,以后莫要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话音刚落,两枚钢针倏地穿过了公西枢的肩胛骨,“叮”地一声刺入了其身后的墙砖里。紧接着,玄策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只见他左手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杯水;右手指尖微微搓动,像是在感受刚才出手的力度。若是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对公西枢这样的普通人出手的。可自从他得知公西枢在买卖人口用于药物试验之后之后,他的情绪就变得异常激动。

公西枢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许久之后,他发出了一声惨叫,无力地倒在地上,嗓子嘶哑地道:“好快的暗器,你究竟是什么人,一般的道士绝对没有这种身手。”

“说的也是,此前一直忙着问你问题,都忘了介绍了。”沈熠这时才慢吞吞地转过身来,轻蔑地道,“这位是我的三师兄,道号‘玄策’,目前专门负责保护我,你对他可还满意?”

公西枢垂下了头,落寞地道:“看来,我们还是小觑你了。只知道你不学无术,没想到你还有这样强大的助力。输在这位道长手上,我也不觉得冤枉。”

玄策却没工夫搭理公西枢的奉承之言,从托盘上取下一杯茶来,递给沈熠道:“小师弟,喝茶。没有家里的好喝,你就将就一下吧!”又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公西枢,手腕微一晃动,另一只装着井水的杯子便稳稳当当地落在公西枢面前,连一滴水都没有洒出来。

沈熠接过茶杯,浅浅抿了一口,问道:“三师兄,外面刚才发生什么事了,闹哄哄的?”

“是县衙的人过来了。”玄策解释道,“有个叫‘田县丞’的在闹腾,非要问我们为何要私闯民宅,还说要抓我们去治罪。我听得烦了,就卸了他的下巴,其他人也被震慑住了!”

“陶知县怎么说?”沈熠没有问那个田县丞的事,而是想知道陶震的态度。虽然赵宸说陶震是自己人,但他却不会随随便便就相信。而他之所以找陶震过来,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哪个陶知县?我没见到啊,县衙的人就是那个田县丞带过来的。”玄策一脸困惑地道。

沈熠本能地觉得不对劲。陶震身为现任同安知县,又是赵宸所选的代理人,在接到他的消息后,为什么会让一个素不相识的县丞过来,这不合情理啊,除非陶震那边出了岔子。

趁着沈熠与玄策说话的功夫,公西枢匍匐着接近水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很是感激地道:“多谢!”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似乎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或许是仅剩的一点希望被玄策以雷霆手段给磨灭了,他整个人显得有些颓废。面对玄策这么强大的对手,他又怎么能逃得了。而沈熠说得也在理,即便他逃出去了,这世上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沈熠注意到了公西枢的神情变化,不禁有些唏嘘,于是问道:“公西掌柜,这个田县丞是你们的人吗?他与之前的涂曙有没有关系?”他之所以这样问,主要是想确认田县丞究竟是不是博古行背后的人所选的另一个官方代理人,毕竟斩草须得除根。总不能走了一个涂曙,又来一个“田曙”吧。若是这样,他在同安县的麻烦可能就没完没了了。

“我不知道。”公西枢摇摇头道,“京都那边跟官府的人是单向联系的,我虽是博古行的掌柜的,却没资格过问这些事,除非官府的人主动找上门来。”

“原来如此!”沈熠沉吟道,“罢了,先不理那个田县丞的事了。三师兄,劳烦你亲自去一趟县衙,看看陶知县是怎么回事,这里有我就行;公西掌柜,你还是继续先前的话题吧。”

玄策警告似的看了一眼公西枢,对沈熠说了声“小心”便离开了暗室。公西枢苦笑一声,捋了捋自己的思路,接着说起有关人口买卖的事:“我将剩下的人安置在这暗室之后,循例对他们进行了登记,具体名单就在那位道长搜出来的名册上。这个名册只有我知道,算是我与京都那边谈判的一个筹码。我昧着良心做这行,最怕的就是京都那边有朝一日翻脸不认人。一旦东窗事发,我就成了替罪羊。到时候性命不保不说,全家人也会陪葬,这才留了这一手。”

“你倒是有些小心思,还知道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沈熠道,“说说吧,你们把那些人都卖给谁了?药物试验是什么回事?还有你之前说的那个‘玄珠’,究竟是一个什么组织?”

“沈爵爷的问题可真不少。幸好,这三个问题都有些关联,我倒是乐意解答。”公西枢欠欠地道,“博古行之所以要买卖人口,就是因为京都那边说,东家与玄珠达成了一项合作。博古行为玄珠提供用于药物试验的人,玄珠为东家提供他想要的特殊药物。因此,博古行将那些人都卖给了玄珠。而药物实验就是为了测试交给东家的药的效果如何。至于玄珠,这是一个从事药物研究的医馆,全名叫‘玄珠堂’,成立于百余年前,创始人被称为‘玄珠祖师’。

相传,玄珠祖师偶然得到了一本《玄珠密语天书》,从中学到了许多神奇的医术,研制出了许多有效果奇佳的药物,并治愈了不少濒临死亡的人,故而创建了玄珠堂。被他医治过的世人感念他的妙手回春,这才尊称他为‘玄珠祖师’。随着这个名号越来越响,前朝皇室也屡次召他入宫诊脉,甚至赐封其为太医,而他所创建的玄珠堂因而也成了举世闻名的医馆。

遗憾的是,随着前朝的覆灭,与前朝皇室有牵连的人都被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清洗。作为前朝太医一脉的玄珠堂也受到牵连,许多医者都遇难了,《玄珠密语天书》里的许多秘方也没有完全传下来,玄珠堂便渐渐没落了。因此,玄珠堂的后人才会一直想通过复刻这本书里的秘方,重现玄珠祖师的荣光。而这是一件极其耗费人力和金钱的大事,目前的玄珠堂自然无法承担。正好东家提出了合作,与他们各取所需,这便有了博古行买卖人口的事。”

听完博古行买卖人口的前因后果,沈熠的心情无比复杂。他本想大骂几句博古行背后的东家,可他却连那个东家是谁都不知道。按照公西枢的说法,截至目前,只有一个二东家在与他联系,而那个真正的东家还处于隐匿的状态。对于这么一个极其危险的人,他不得不防。想到这里,他试探性地问道:“若我没猜错,刘家村的鸡瘟,也是那个玄珠堂搞出来的事吧!”

“是!”公西枢道,“当时涂曙将五个村子的青壮及孩童骗到县里之后,京都那边来信,让博古行配合涂曙在刘家村制造鸡瘟。收到玄珠堂送来的病鸡和药粉后,涂曙率先带着这些东西赶去了刘家村,亲自主持了这件事。至于东家为何要安排这样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沈熠这时候彻底凌乱了。他仔细地回想了一遍当时在济世堂,那个自称是刘家村村民的长孙卓跟他说的有关刘家村鸡瘟的所有事,又想了想花魁大赛那晚,京都府尹娄节有意无意地跟他说的那些京都府调查出来的事,整个人顿时有些精神分裂。

在长孙卓的描述中,涂曙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官员,遇到事情后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在公西枢的描述中,涂曙是一个积极的阴谋分子,无论是诱骗村民到县里,还是主持传播鸡瘟,这些事都离不开他;而在娄节的描述中,涂曙是被宫里的贵人逼迫的,隐瞒鸡瘟的事是为了诓骗自己去同安县。对于同一个人,三个人竟然有三种说法,这实在是伤脑筋。

一开始,沈熠的判断和娄节的描述是一致的,可今天听到公西枢的说法后,他感觉自己对于这个涂曙的认识还太少了。这个在知县任上一干就是十多年的人,为人绝不会那么简单。

“公西掌柜,那个涂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你对他的了解有多少?”沈熠若有所思地道,“听了你的描述,我还真是对这个前任知县感到好奇。”虽说涂曙已经被革职流放了,但他却留下了许多疑问尚待解决。他甚至怀疑,朝廷所谓的革职流放不过是个场面话罢了!

“说起来,那个姓涂的倒真是与众不同。”公西枢道,“他曾有好几次成为京官的机会,可每次御史考绩时,他就会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故而无法入京,像是故意躲着似的。”

“竟有这种事?”沈熠皱着眉头道,“匪夷所思,这人莫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在他看来,圣朝的这些官员都是十年寒窗苦读才熬出来的,哪个不想光宗耀祖、封侯拜相。既然有了成为京官的机会,他却故意逃避,如果不是有毛病,就是在害怕什么。或许,自己真的要好好调查一下这个涂曙。不论是出于三个人对他不同的评价,还是出于他这种反常的举动。

“好了,沈爵爷,我知道的事都已经告诉你了,你若是没有其他问题,还是先帮我包扎一下伤口吧。”公西枢脸色苍白,以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还渗着血液的双肩,吃力地道。

“抱歉,刚才的谈话太入神了!”沈熠打了个哈哈,从公西枢的袍子上撕下几块布条来,简单地帮他包扎了一下。不得不说,公西枢这人还是挺能坚持的,这么久了才说起伤口的事。

包扎好之后,沈熠拍了拍手,伸了个懒腰,微笑道:“好了,现在说说你家人的线索吧,我能查到的线索都是二手的,若是你能提供一些一手的,或许找回他们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公西枢沉默不语,片刻后有些懊悔又有些自责地道:“很遗憾,我什么不知道。我至今都不知道,我的家人是什么时候被软禁起来的。当初刚被派到这里来的时候,上面说五年后就让我回京。我满怀憧憬地干了五年,却被告知还要再干五年,要不然我的家人就会没命的。无奈之下,我只得答应他们的要求。可这都第三个五年了,他们还没打算让我回去。有时候我就在想,我的家人是不是早就已经被他们害了。无数个夜里,我都想把博古行这些年干的龌龊事捅出去。可等到天亮后,我就又不敢了,生怕我亲手毁掉这唯一的与家人重聚的机会!”

看着有些“苍老”的公西枢,沈熠的心猛地跳了跳,他突然很害怕自己也会遇到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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