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昌城刚破不久,城中便突兀地出现了这样不和谐的一幕。
五名身着黑色铠甲的精锐骑兵,骑着战马在城中宣读新任监军的军令。
“监军有令:禁止扰民!有违令者,军法严惩!当街杀人者,杀无赦!”
这一次的军令,与上一次看似没有多大的区别,如果不看其中一员骑兵长枪上的那个鲜血淋漓的首级的话。
前面一次,只是简单传达军令,所以一个人就足矣。
这一次却不一样,需要传首示众,而这个“首级”却并非敌人的,而是自己袍泽的首级,那结果就大不相同了。
果然,当伍长陈东带领自己手下几人巡街的时候,突然有四五名身穿黑色戎服的士兵从一旁围了过来。
“什长,我说的没错吧,这就是咱们什的小罗啊!”
这五人中,为首之人满脸络腮胡,双目圆鼓鼓,相貌凶狠,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显然他便是旁边那位瘦猴子口中称呼的“什长”。
什长闻言,朝着陈东长枪上的头颅看去,虽然此时已经只剩下一颗头颅,还被血迹淋漓,但是他依旧一眼就认出,这颗人头就是从小跟随自己的小弟。
什长本姓罗,他的父辈在乡里也是什长,在乡里也是能掌管十户的基层“领导”,因为战争的缘故,与里中一群同龄人被征兵入伍,便也成了这群新兵中的什长。
这个小罗便是他们一群人中年纪最小的,向来对罗什长言听计从,没想到今天没死在战场上,竟然被自己人斩首示众。
罗什长当即便一手握着手中长矛,气势汹汹上前拦住五名精骑,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快将小罗放下来!”
罗什长也不过是一个什长而已,根本没有什么见识,只知道眼前这支精骑装备精良,一看就不是普通士兵,但是并不知道他们是吕布的亲兵,这才敢上前闹事。
没错,罗什长固然没有什么见识,可从这些人口中的话,轻易便可以推断出小罗的死因。
因此,他没有问小罗为何会死,只是想要将他的头颅带回去。
从内心里来说,罗什长其实是不想来带头闹事的,可是却不得不来。
小罗为何会死,他心知肚明,在入城之后,他便带着幸存的五名手下,准备去大捞一笔。
原本几人是一起行动的,可是很快便发现,城中比他想象的还要乱,每一个入城的士兵都如同闻到鱼腥味的猫一样,到处寻找目标下手。
他们一行六人,实力说强吧,连大户人家的家丁都打不过。
说弱吧,普通百姓家因为战乱之故,连个青壮都没有,他们随便一人便能屠灭一家。
这样六个人一起行动效率大打折扣,于是罗什长只好从大众,分头行动。
这群人中,小罗生性好色,经常幻想着等有朝一日破城的时候,一定要从城内抢一个年轻女子做媳妇,所以他的目标跟什长等人不同,主要精力没有放在钱财上,而是寻找良家女子。
罗什长不觉得这样做不对,从百姓家抢一个女人算什么,只要不招惹那些士族,绝对不会有人找他们的麻烦。
都是靠自己的能力抢到的,谁能有话说?
罗什长早就听到了巡街骑兵口中“严禁扰民”的命令,但是他根本没当回事,破城劫掠,这是这个时代所有军队约定俗成的规矩,他不相信那些高高在上的将军们,真的会为这些贱民而为难他们这些死战的部下。
直到有人看到小罗的头颅被人挑在长枪上,游街示众,罗什长才真正怕了。
这时候, 他最想做的是当个鹌鹑一般,缩起脖子。
可是,这群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不这么看,用他们的话说:
小罗是他们的生死兄弟,没能死在前线战场上,却被自己人所杀,作为老大,罗什长一定要给他讨还公道。
一般团体中,高层以规矩而建立统治基础,下层则以义气来笼络人心。
所以底层士兵中,义气有时候比军令更令人称道。
罗什长也常常自诩“义薄云天”,屡次在与外人的争斗中为小弟出头,深受这些小弟爱戴。
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此时反而放不下曾经只是为了笼络人而特意建立的人设了,他无法拒绝小弟的请求。
考虑一番之后,罗什长还是决定站出来,当然出头什么的就算了,他的主要目的也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决心,从小弟那收获敬畏罢了。
他没想过真正跟这些明显不是普通士兵的精骑作对,所以他开口也只是让他们将小罗的头颅还回来。
当然,在罗什长的心中,这跟讨价还价一般,不过是他的开价,若是对方真的不肯还,他随意闹一场,让手下人将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之后,也会麻溜滚蛋。
没想到的是,一开始进行的很顺利。
陈东作为吕布亲兵中的一员伍长,他见罗什长一群人围上来闹事,心中虽然不慌,还是暗中做好了戒备。
然后,陈东将小罗当众奸淫妇女被监军亲手斩杀的情况告知眼前众人,并叮嘱他们切勿违反军令。
到这里,陈东做得都很好,杀人只是手段,警戒军队才是赵云的目的。
本来,到这里,罗什长知道是监军出手,就应该口中骂骂咧咧两句,然后借着这个台阶下了。
谁知道,这时候意外来了。
不远处,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惊动了众人。
纵然此时城中已经大乱,一片嘈杂,但是这声哭喊声哭得太过歇斯底里,又离得近,众人的目光都被这声哭喊声所吸引。
“哈哈哈,小娘子,你继续跑啊!看你还往哪儿逃!”
在哭喊声中,夹杂着一道嗓音尖细的戏谑。
众人目光看去,只见远处一位衣衫不整的少女正在向着这边的人群跑来。
少女肩膀上露出白皙细嫩的皮肤,在散乱的头发中显得更加洁白如玉,双手环抱在胸前,想要将裸露在外的峰峦紧紧遮住,脸上一脸惶恐,真真是“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