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寒冬终于逐步从这片大地褪去。
按理湖广这边的天气来说马上就是水稻播种的时候了。
但此刻融入这片大地的不再是那些金黄色的稻子。
而是鲜血。
无数的鲜血。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不断倒下,上津湖一带是平原,几乎没有山脉起伏,双方只能在这里进行最纯粹残酷的硬碰硬。
李过率领后劲营在最前方苦苦抵挡孔有德的主力,而李岩则带着三千前锋来了个大迂回试图在侧翼寻找时机突入阵中。
好在战争的天平已经逐渐向李岩倾斜了。
清军开始出现了颓势。
其实在和顺军的第一次交战里,清军的船队被孩儿军们一把火烧个干净后,孔有德理智点就应该选择撤退了。
但他选择了继续打,于是第二次在岳州被火药再次炸了个人仰马翻。
只能说不愧是一把火烧出三分天下的男人。
连续两次大败,本就士气低落了,再加上粮草补给的困难,水师优势的消失。
但孔有德他们居然反倒彻底上头了。
就跟赌狗输掉了本钱结果选择继续加码试图赢回来一样,不等勒克德浑,孔有德直接一路杀了上来。
犯了军事冒险主义的错误。
李岩不由得想起了原本的历史上这位大清恭顺王是是怎么死的。
在和李定国这样的军事天才对战时情报不明,更缺乏军事和思想上的准备,轻敌冒进最后导致分散了兵力被李定国各个击破。
最后身死桂林。
跟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啊。
李岩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阵型已经开始动摇了。
如果这个时候直接采取骑兵冲击他们的后队,尤其是那些火炮手......
能在这么多劣势条件加持下依旧和李过的后劲营打了个将近五五开,这些火炮部队真是功不可没。
顺军在火炮技术这方面被这群家伙彻底压制住了。
腰稍微有点酸,这其实并不能算是小事,肌肉一旦失去控制力,落马摔伤就不好了。
幸好现在周围没有那些整天劝自己坐镇后方的家伙。
李岩立刻翻身上马,臀部和马鞍开始贴合,身体随着马的颠簸进行着自然反复运动,马蹄用力踏入还没完全蒸发干净的湿润泥地。
“随我杀入敌阵,直取孔有德人头!”
身后的三千前锋营跟随自己直接冲了上去。
自己现在这不叫莽,而是逮住了对方的破绽果断出手。
三堵墙再一次出现在了战场上,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突入阵中,狂暴的杀意席卷而来,顿时无数清军人仰马翻。
“敢直接冲击我的军阵,找死!”孔有德面目狰狞,“命令后方的重步兵以锋矢阵朝前,箭雨和火炮掩护。”
在面对三堵墙的冲击,孔有德立刻做出了最优解。
李岩的重甲上立刻扎满了大大小小的箭,时不时有人被火炮炸死。
铁甲对于火炮的防御能力实在大大不如棉甲。
不过他们的士气正高,没有任何畏惧。
面对强大的火力别怕死迅速猪突过去是最好的。
李岩手中的长枪用力一砸,带着马匹冲刺的力道,瞬间砸烂了最前方几个清军的胸腔骨。
尸体砸落马下,剩下的清军重步兵们立刻做鸟兽散了,清军的阵型如同豆腐渣一样瞬间被捅破。
人只要看到前方有东西以高速撞过来,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永远是躲。
而且孔有德忽略了一件事,自从水上的粮草被烧掉之后,大多数清军一直处于没粮吃的状态。
他们当初投降清军就是为了有军饷,结果现在清军也开始拖军饷了。
清军没来我们没军饷,清军来了我们还是没军饷,那这清军不是白来了吗?
他娘的不如直接投降顺军去,他们看起来吃得挺饱的样子。
许多清军霎时间感觉天地都宽阔了。
只能说,没有信仰的军队就是这样的。
“继续冲!”
李岩怒吼。
马匹在鞭子的催促下迈腿,红色的杀意在空中疯狂盘旋,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烟尘滚滚,号角声、马嘶声、冲杀声……交织并奏,隆隆作响,而李岩正是这个乐队的乐师。
高速让他们身体里的肾上腺素暴涨,兴奋冲淡了内心的恐惧。
孔有德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前锋营。
李岩在马上扭身,长弓举起,箭如流星射出,清军帅旗被瞬间射断,正在前方苦战的顺军顿时士气大振。
李过立刻把握住了时机,率军向前压上。
完了。
孔有德长叹一声,没有机会翻盘了,于是拿起了挂在一旁的长剑。
“你要做什么?”博尔辉突然抓住了孔有德的剑,他的身上此时到处都是血,明显刚刚经过一轮血战。
“自刎啊做什么,我们的妻儿老小都在后方,真投降或者跑路了你以为留得住吗?”孔有德大吼。
博尔辉犹豫了许久。
“不如,我们投降。”
孔有德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怎么敢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若是不投降,那我也只好拿着你的人头去邀功了。”博尔辉挠挠头说道。
“你怕什么呢,你的一家老小目前还在武昌,还有机会拿回来,我家人在北京,肯定是死定了,而且我还是妖族,估计也得不到什么重用。”
“妖不为己,天诛地灭!”
孔有德咬牙,最后只能道:“好,我降!”
孔有德于是立刻手起刀落砍了自己的小辫子。
然后呼叫周围的士兵停止抵抗。
......
“看来战斗结束了。”
李岩用力伸了个腰,感觉马上就要断掉了。
没过一会,两名士兵一左一右地架着被五花大绑的孔有德和博尔辉,带到了李岩面前。
李岩看着他们,道。
“你就是大清恭顺王孔有德。”
“瑞图如今迷途知返,愿意归顺殿下!”孔有德紧张的说。
瑞图是他的字。
“俺也一样。”博尔辉连忙开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父亲在铁岭领导反建州政权起义失败后流亡辽东各地,你的再造之父毛文龙也一直抗清,为何你却反而做了汉奸。”
孔有德愣住了,思索良久,最后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问李岩道。
“你的父亲也不过一驿卒,受国之恩惠,为什么也要反明?”
“大家都是出来混日子的,都不容易,薪水都不给发就别指望我给你拼命!”
一旁的博尔辉直接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