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江离市。
作为整个神州遭受崩坏灾害最轻的地区之一,这里的繁华甚至胜于往昔。
灾难让人口与资源都变得相对收缩与集中,形成了许多前所未有的大都市。
入夜,红灯绿酒,人们要么早早睡下,要么肆意尽欢。
人类的城市,总是藏污纳垢的最佳之所,在这里,好人与坏人可能并肩而立,美好与丑陋亦时刻同行。
哪怕崩坏的阴影时时刻刻高悬头顶,绝大多数人似乎也没有过分在意。
他们只是一个个小人物,左右不了什么,只有努力去经营着自己的一亩三分。
毕竟,人想要活下去,总得期望点儿什么,不是吗?
某个平常的小区,某栋平静的楼房。
简负用两根手指拉开眼皮,滴了几滴药水。
他已经失眠好几天了,就算睡着也总是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
金秋兰坐在他身旁,两人一阵无言。
这几年,这是两人常有的状态。
“小一和小闻还没回来吗?”简负把眼药水丢在一边问道。
“没呢,他们买完东西以后想去看望一下老白。”
“现在……应该已经到公墓了。”金秋兰的声音不大,有些无力。
“……”
“唉……”
……
他们并不知道,这十几层楼的高处,有一道阴影正静静伫立窗外,侧耳倾听。
意念一动,发生的一切尽在脑海中呈现。
白景,参与机甲驾驶培训,成为机甲驾驶员,后于第七次崩坏战斗中为保护战友牺牲,被授予一级烈士勋章。
白闻,白景之子,其父牺牲后子承父业,参军入伍并成为机甲驾驶员,因表现出色被天命招揽,现从事天命“三神机”之一海姆达尔的驾驶工作。
简零,在他失踪后天命并未向他的家人公开他的情况,只是坦白了他的身份并告知他在一次任务中失联,对他的家属进行照拂。
“……”
他默默转身,离开了这里……
……
江离,近郊公墓。
女孩儿将一束洁白的鲜花轻轻放在碑前。
她看起来比五年前也变了许多,个子高了一些,头发长了一些,身体丰盈了一些……
笑容,似乎也少了一些……
“白叔叔,我们来看你了。”
“你稍微等一下,阿闻他现在有急事去接个电话,一会儿就回来了。”女孩儿轻抚着碑上的名字,眼底不自觉的渗出泪花。
“他现在可厉害了,连军方的那些高层对他都和和气气的,要是以前他肯定要跟我吹上老半呢。”
“不过他现在,好像也没有那么臭屁了……”
“……”
“?”
她忽然感觉有谁在盯着她,猛的转过头。
有什么,消失在拐角背后。
她并没有太看清,可一个没来由的念头突然闪电般击中她的大脑。
“哥!是你吗?!”
她几乎是蹦起来,三步并两步冲向阴影消失之处。
但拐角的另一边,什么都没有。
“哥!我看见你了!别躲了快出来啊!”
“哥!你出来啊!”
女孩儿声嘶力竭的大喊,眼泪淌进嘴里,令声音被苦涩填满。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不远处,刚刚打完电话的男子闻声而来。
白闻的下巴上已长出硬硬的胡茬,额头上的川字纹也隐约可见。
“阿闻!我刚……刚看到我哥了!”
“啊?在哪啊?”白闻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我不知道……他不见了……”女孩儿手足无措的东张西望,好半才无助的扑进男人怀里,哭的更凶。
“哥……”
“你到底……在哪儿啊……”
“……”
角落的阴影,无声的低下头,消失在黑暗中……
……
群山之间,本有许多小村。
但当崩坏的铁蹄踏过之际,不想死于非命,只能无奈离开这片故土,甚至连前人的遗骸都未能带离。
只剩下,一片凄凉,孤寂的坟冢。
其中许多已被崩坏兽所践踏,破碎一地。
只有一处除外。
五年前的土包,如今已立上合葬的石碑,篆刻着夫妻的姓氏,名字,仿佛低诉着平淡的故事。
而所有敢于接近这座坟陵的恶兽,都被无情的狂风绞成碎泥。
短发的少女兀自立在碑前,望着那早已化为丝絮的毛衣发呆。
她的身上,是与瞳孔一般无二的青色装甲,胳膊与腿上都打着绷带,不过似乎并不是受伤,而是另有他用。
“奶奶,我成为升格者了,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
“不过,可能是我升格的比较晚,年龄也比较小吧,在目前的升格者里我好像是最弱的。”
“但我会努力的!”女孩握紧了拳头,似乎要将手臂上的绷带都张断。
“……”
“谁?!”
敏锐的感知下,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注意。
当然,来者也并未隐藏自己,只是抬手接下了少女挥出的风弧。
“温蒂,第六位升格者,适应风之权柄,三年前被天命选中升格,现隶属天命升格者编队……”
不需要多余的思考,他所想知晓的信息已在脑中浮现。
三年吗……
仅仅三年,从一个普通人成长为准超S级强者,即便是升格者,也很难想象她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在他思索之时,对面的少女却已然怔住。
“零……零哥?!”
“你……回来了……”
加入天命成为升格者,她无意间从琪亚娜等人口中得知了简零的身份。
不过这几天她一直待在这里,并不知道简零回来的消息。
“嗯,不是说好了,有机会回来看你们的。”他笑了笑,却又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但……回来的,好像有点晚……”
“不,一点都不晚。”少女摇摇头,同样对他抱以微笑。
最初的震惊后,她似乎理所当然的适应了重逢。
她的坚强,让人心疼。
“奶奶……她也一直都很想你呢……”
“……”
他的视线转向碑上的名字。
他永远不会忘记,在他生命最落魄的谷底,她,他们,给予他的微火。
他抬起手指,几缕蓝色光华流动,聚为织针丝线。
没有使用构造,他用自己的双手穿针引线,以幻影般的速度编织成件。
他小心的将崭新的毛衣挂上碑角,心中默默祈祷……
“温蒂……”
“奶奶,她是怎么……”他欲言又止。
“没事,奶奶……她是突发急病走的,没受太多痛苦。”女孩的喉咙似乎梗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道。
“嗷呜~(别煽情了,中午吃什么啊?)”某狼崽子十分不合时夷地叫了一声。
“咦?这是零哥养的狗吗?”温蒂这才注意到他脚边的“狗”。
“?”
“呜呜!(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好可爱啊。”她半蹲下身。
“来,小狗,再叫一声。”
“嗷呜!(叫就叫!)”
“呜~?(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行了行了别狗叫了。”简零笑笑,却忽然感受到了什么,脸色瞬间一变。
“淦!”他一把揪起狗耳朵。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完,还没等温蒂反应,一人一狗眨眼消失。
“?”
温蒂懵在原地。
什么事这么急?
还在愣神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淡漠声音。
“六号升格者温蒂是吧?”
“你刚刚,有没有看到简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