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青再度开启在床上度日的时间。
陆离每天都会给她安排许多补品。
治疗开始以后，性命是延长了，病痛也加重了。
鼻子流血的症状再度开启，因为要清理一些细胞，导致她经常吐血，掉头发。
不过她的报告上显示，她能存活的时间延长到了五年。
陆离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他煎熬的蹲在一旁，捂着自己的头。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对了选择。
如果一直让她如此痛苦，那就算让她活的时间增长又有什么用处？
冷清青对陆离也是服气了。
任来他们离开，房间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
她吐槽好笑的看着陆离：“我顺着你来治病，你弄出这样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我不治病，你就变得恐惧惊恐。我说哥哥，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能放松下来？”
陆离深深沉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缓。
但无用。
他手指颤抖，手背青筋都爆起变得苍白。
他给自己吃了一片安定的保养药，起身说：“不用继续治疗了。”
是的，冷清青说得对。
她好不容易活一次，应该潇洒的快乐的活着，而不是为了延长性命而一直处在痛苦之中。
他要让她快乐，舒服，自在。
冷清青无语靠在床头：“喂，我问问你，你做决定之前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我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要懂得尊重别人，你怎么到现在还是这幅德行？”
他擅自做主，说治疗就治疗，说不治疗就不治疗。
合着她在他那里就是个畜生？待宰羔羊？全听他的安排？
陆离因为过度焦虑，不断抠着手指一侧的死皮，但表面上他看起来依旧冷静：“继续治疗下去对你只有损伤。”
“哦，所以呢？这就是你能擅作主张的原因？”冷清青嗤笑一声：“你怎么这么大面子？你让我不治疗，我就不治疗了？”
陆离怔愣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后来，冷清青还是听了陆离的话。
因为他哭了。
他颤抖着落泪，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哭泣不止。
他说他不想再看见她吐血的样子，好可怕。
他每天都担心她会死掉，又无比心疼她痛苦的状态，他快要熬不下去了。
冷清青见不得他哭，就只好同意。
又是被男配拿捏的一生。
但问题是，不治疗就不治疗了。
他每天都拿着他的被子，要到她房间睡是因为什么？
自从她摆脱掉那愁人的治疗后，他便像是觉醒了什么一样，恨不能二十四小时都赖在她的身边。
他什么都不研究了，连文玩也放弃了。
他现在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握着她的手，靠着她，然后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范林说，他是担心她随时都会死掉，被焦虑的心态给影响到了。
在范林建议下，听话芯片实行。
陆离被植入进听话芯片后，先是用控制器激活了他对爱感知的神经。
陆离第一次知道，原来爱是这样的感受。
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温馨起来，不再有惶恐的不安，也不再有对人性扭曲的恐惧。
他爱上了一切事物。
特别是冷清青。
陆离注视着冷清青，说：“谢谢你。”
冷清青被他柔软的目光注视的有点发怵，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你研究的这什么芯片还真有点东西，你可清醒一点，别真被控制了。”
陆离却说：“与其说是它控制了我，不如说是拯救了我。”
他放下了焦虑和恐惧，也放下了曾经一直折磨着他的阴影回忆。
他看见了爱，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真诚。
他现在才能理解到，冷清青都对自己付出了什么。
她说是憎恶自己，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包容了自己。
陆离倾身抱住了她，稍稍叹了口气：“只可惜，我们只能再相处不到两年时间了。”
还不等冷清青嫌恶的推开他。
他直起身长眸带笑看着她：“带我出去玩，好吗。”
他从来都没有出去玩过。
小的时候，别的小朋友们都有游乐场，游戏机玩，他只有冰冷的机器陪伴在身边，有时还会看见许多用于研究的动物尸体。
在他人生最后自由的阶段里，他想弥补自己所有的遗憾。
——
深夜。
陆离大厦的外室阳台处。
植入芯片后，看见的天空都是明媚安详的。
内心也变得柔和了许多，这是他活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体验到幸福的感受。
冷清青走过来，拿着毯子很随意扔到他身上。
她手中拿着一瓶奶茶，搬来一把凳子坐在他身边：“你搞得这个芯片如此有用，投到市面上估计会很受人追崇。”
太有用，让她都怀疑，如果这个世界被投入此芯片，会不会变成乌托邦？每个人都不会悲伤，都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
陆离平稳了许多，他抬指抵过银丝边眼镜，淡淡一笑侧眸看向她。
他对她伸出手。
她很自然的将手中奶茶递给他：“奶茶自己在家也可以做，之后我给你做一瓶。”
陆离赞同下来后，回答了她方才的问题：“尽管芯片可以让人感到愉快。但它的存在是以控制为主体。凡涉及到控制的，未来都会被强者利用。”
之后造成的社会影响可能会更大。
强者用芯片控制弱者干活，而这还是最小的影响。
所有能够给人带来美好幻象的产品，最终都如毒药一般，会令整个世界坍塌。
产品为好，结果未必。
冷清青了然：“确实。你真有智慧。”
陆离笑笑，喝了一口奶茶后，抬手握住她的手：“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做噩梦。”
“嗯？”
他凝望着天空的月亮，薄唇带着淡淡的弧度：“梦见你又将我绑到手术床上做手术，那里特别冷，四周充斥着的试剂味道令我感到畏惧与颤抖，而你的面容就同恶魔一般闪过。”
很可怕。
冷清青白了他一眼，将手抽回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也是你的阴影之一呗。”
他摇摇头，声音带着自嘲：“我只是在想，我只在那里经历了几天便如此痛苦。那你们呢。”
他看向她，“是我毁了你，对么。”
夜下应该安静，唯有驶过的车水马龙带有城市独特的热闹。
她感觉这一刻，世界变得宁静，时间也暂停了一下。
她回想当初，人类的意识会有意将最痛苦的记忆磨削，将痛苦淡化。
所以那段时间她的痛苦，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多少。
她说：“我不记得当初有多痛苦，但我记得我当初生存下去的欲望，都来自于想杀掉你。”
说完后，她笑看陆离，抬手附在他的脖子上，“你这句话提醒了我，要不要我现在就完成我的欲望，把你给了结了？”
他亦笑着握过她的手：“会有那一天的。”
他看着她，说，“我犯下的所有罪孽，有一天都会拜托你来终结，到时就麻烦了。”
他很想靠着她，拥抱她，将他所有的依恋和眷恋投放在她的身上。
但他知道他不配。
他毁掉了她的人生，又如何一笑而过，与她相谈甚欢相拥而谈。
这一世，终究是他做错了。
但，这个世界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千千万万的研究员。
而其是对是错，又该如何计算和判断？
不过都是无奈一场梦罢了。
他宣布退出，承认自己是错，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