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昌四年,帝崩,年仅六岁的太子即位,太子生母戚氏由一个小小的贵嫔一跃成为太后,戚氏一族也跟着水涨船高。
四年后,明光殿。
“旁人构陷孤的密信,你该当场撕掉,竟还藏起来!”
戚真真三两下就把密信撕了个粉碎,将手中的碎纸片狠狠甩在跪着的刘徽身上。
跪在地上的刘徽眼神飘忽不定,双手紧紧攥着象征着尊贵身份的金黄色华服,语气尽显怯懦,“母后误会了,我...我...”
跪在刘徽后面的刘子行眼眸低垂,对着戚真真的方向恭敬行礼,“太后,这封信陛下未曾看过,是臣打开的。”
闻言,戚真真偏头看向刘子行,语气意味不明。
“是吗,信中写了什么,背给孤听。”
刘子行睫毛微颤了几下,缓缓低下头,没有说话。
“不敢说,竟敢看”,戚真真直视前方,厉声道,“赵腾,将他带出去,杖责三十。”
赵腾愣了一下,眼珠转了几圈,细细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后息怒,广陵王自幼体弱,三十怕是受不住。”
“那便二十。”
“是。”
赵腾对着戚真真俯身行了一礼,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子行,语气没有丝毫恭敬之意。
“殿下,请吧。”
在这深宫之中,刘子行无权亦无势,是任何人都可以轻慢的存在,因此执行仗责的宫人下手毫不留情,刘子行受伤的地方很快就变得血肉模糊,自幼体弱的他刚受完二十杖责便昏了过去。
御花园,拿着扫帚刚扫完地的粉衣宫女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还没喘口气便被慌慌张张跑来的孟鸾拽住胳膊。
“小桃,终于找到你了,快,快,跟我走。”
“哎,不是,孟鸾你干什么,我扫帚还没拿呢。”
“这时候你还管什么扫帚啊,你快跟我走,殿下受了二十杖责昏过去了,你快去给殿下看看。”
“哦哦,好好好。”
小桃和孟鸾一路飞奔到刘子行的房间,气喘吁吁的小桃赶忙上前给刘子行把脉。
孟鸾在一旁急得打转,见小桃给刘子行把完脉,立刻上前,“小桃,怎么样,殿下的伤势严重吗?”
“这次的伤倒是不严重,但殿下自小体弱,又加上一些陈年旧伤没有被根治,这才导致殿下身体越来越差。”
说着,小桃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倒出一颗药丸,给刘子行服下,随后将手中的白色药瓶递给孟鸾。
“喏,这可是我压箱底的药了,让殿下每日按时服下,服用完之后,殿下的以前的陈年旧伤就能好个七七八八,之后就要静养了。”
“好好好,小桃,真是太感谢你了。”
孟鸾感激地看着小桃,若不是有小桃在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殿下日日被太后折磨,还要替陛下受尽责罚,宫里的那些趋炎附势的太医们见是太后责罚,每次便只是草草给他几副药敷衍了事,长此以往,殿下的暗伤可不就越积越多吗。
他无意间知道自家殿下结识了一个精通医术的小宫女,被喜悦冲昏了头的他激动地向殿下建议将那个小宫女调来,结果却被殿下狠狠训斥了一顿。
“孟鸾,你记住,无论我伤得多重,你都不能去找她。”
刘子行冷得掉冰渣的话,彻底浇灭了孟鸾心中的喜悦,理智回归后,孟鸾转念一想,是啊,将那个小宫女调到殿下这里,若是被太后知晓,只会让殿下的处境更加艰难。
“殿下一会儿就能醒过来,我就先回去了,不然掌事姑姑又得发火了。”
“好,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你照顾好殿下就行。”
“谢谢你,小桃。”
一刻钟后,昏迷的刘子行悠悠转醒,孟鸾激动地说道,“殿下,您醒了,小桃给的药效果真好,您...”
被刘子行冰冷的眼神冻住,孟鸾渐渐失了声响。
“我不是说过,咳咳,不是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去找她吗!”
刘子行握着被褥的手不断收紧,眸中的担心都快要溢出来了。
现如今整个皇宫只有他和孟鸾知晓小桃医术精湛,若是走漏了风声,后果绝不是他想要的。
太后戚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了,小桃要是落在她手上,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
孟鸾连忙给刘子行顺着背,低头说道,“对不起殿下,当时您晕过去了,太后责罚,若是太医们替您诊治肯定就是敷衍了事,奴才自己也不会医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去找小桃帮忙。”
“你去找她时,可曾被别人看到?”
“没有没有,奴才当时见只有小桃一人,才请她前来的。”
听到孟鸾这么说,刘子行慢慢放下心来,没有被人发现就好。
另一边,小桃步伐沉稳,来到宫中一处寂静荒凉之地。
树叶无风自起,残影闪过,穿着太监服的男子恭敬地半跪在地,“参见主上。”
深不见底的瞳孔望着被她安插在戚氏宫里的暗卫,暗卫没有名字,以数字顺序来区分,混进戚氏宫里伪装成一个小太监的,是暗三。
本来她还没想好怎么离开皇宫才不令人生疑,谁知今日真是瞌睡了就给她递了个枕头过来,正好此事给了她一个理由,那么...
“暗三,找个机会,让那个女人知道杂役坊的一个小宫女与广陵王殿下关系匪浅。”
以那个女人的性格,若是得知任她捏圆搓扁的刘子行有那么一点脱离她掌控之举,一定会扼杀在摇篮之中,刘子行和与他有所牵扯之人,下场都不会好过。
一个小小的杂役坊宫女,心生恐惧,恐被牵连,为求一丝生机便慌不择路地逃出宫,简直不要太合理。
“是。”
暗三恭敬应声,随后隐去了身形。
小桃轻轻闭上眼,微风吹动着她的发丝,两年了,在杂役坊做宫女的这两年,她在宫中各处都安插进了自己的暗桩,这里已经没有待着的必要了。
很多次,她就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那个女人的膳食中下个毒也并非难事,干脆直接毒死她算了。
但转念一想,这种死法太便宜那个女人了,让她痛苦无望地活着,日日受尽折磨,那才叫痛快。
小桃睁开双眼,凌厉的暗光一闪而过,接着锋利如剑的眼眸变得怯懦,沉稳的脚步也变得虚浮起来,与普通人无异。
微风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在阳光的照耀下,那道粉色的身影渐行渐远。
用不了几天,她就能离开这里了,下一步,去西州,去会会她那个名义上的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