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整整三天,南乔就看着他们一直盯着那个陨玉入口,像两尊佛似的立在那。
数数日子,距离那家伙出来还有一个多星期,啃着胖子丢过来的压缩饼干,南乔才发觉自己好像很久都没吃过什么东西了。
一想到从这里出去,吴峫还不一定带上自己,她就觉得头疼,没有钱、没有身份,在这个人世间生存就是麻烦。
“要不咱仨玩点什么吧?”胖子揽着吴峫肩头,人都麻了,“比如斗地主?”
吴峫没搭理他。
胖子只好转过头去看后面,期盼着南乔别跟这小子一样,起码唠句嗑也成啊。
这一看,他就惊住了,“好家伙。”
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她居然又又又睡着了,手上还攥着啃了一半的压缩饼干。
这种地方心还能这么大,倒真相信他们两个“气血方刚”的男同志。
好吧,不相信也不成。
谁叫他们俩加一块儿也打不过她。
南乔闭着眼,意识逐渐模糊,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知道浑身热的像是在火炉中。
恍惚间,她看见吴峫跟胖子扑过来,嘴里急切得喊着她的名字,但自己张了张嘴,却是没有任何力气出声,脑海中关于地府的记忆也随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逐渐流失。
“既是渡劫,便不该记得地府之事。”她忽然想起了天启那句未说尽的话。
要全部忘记了么?
头部一阵阵强烈的疼痛感使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想睁开眼,没有一点力气。
又是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
意识里,龙纹佩静静漂浮在半空中,南乔伸出手,想要将它拿下来。
指尖触上玉佩的一瞬,脑海中不停流失的模糊记忆也在此刻停止。
玉身霎那间迸发出的强光如洪水般将她的全身包裹,原先的不适感渐渐减退。
她认出了那道气息,是白齑的,这小兽居然在帮自己与转生台的力量做抗争。
———
胖子被忽然弹坐起来的南乔,吓了一个哆嗦,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对无言了许久,他才开口,“好、好点了?”
南乔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里还透露着迷茫之色,“我怎么了?”
“你腿上伤口发炎,发了高烧,这破地方又没有药,我跟天真给你打了抗生素,轮流守着你好几天没敢合眼。”
胖子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三天前看南乔在睡觉,也没上去打扰,结果这一觉睡了半天,吴峫感觉不对劲上去看,一摸额头热的烫手,这可差点没把他们哥俩吓死,只好轮流喂水物理退烧。
“你知不知道胖爷差点以为你要死了。”
看着两个人关切的眼神,以及脸上那两个惊人的黑眼圈,南乔忽然说不出话了。
“谢..谢..”她闷声道。
说罢,南乔又坐直身子,小腿传来的刺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睡几天了?”
吴峫呆呆得看着她,“算上今天,有四天了。”他跟胖子也守了她四天。
“嗯。”
南乔点点头,站了起来,对他们道,“你们休息吧,接下来的我来守。”
两个人也没再寒暄,准确来说是已经没有力气跟她客气了,再不眯会儿,小哥还没接着,他们哥俩就要猝死了,饮恨西北。
等他们俩睡着,南乔才卷起裤脚看了两眼,腿上的伤口已经做了简易的包扎,不咋好看,一层又一层绷带,包成猪蹄了都。
她扯掉一些,抬了抬脚,就抱着龙纹棍靠到了陨玉下头,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那家伙怎么着也该从这里头出来了。
“嗵..”
一道微弱的响动。
很轻很轻,似乎是从头顶的位置传来的,她拎起龙纹棍,往后退了两步,仰着脑袋静静看着陨玉入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入口内没有再传来响动,按照命薄里来说,张启灵已经出来了才对,可现在距离原先他们离开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
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任何动静。
那家伙别是饿晕在里头了吧?
脑子还在想象着他饿晕在入口爬不动的场景,身体却直接做出了反应。
她踩住石柱,一个借力跃起,就稳稳跳在了陨玉入口处。
洞口很小,还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南乔隐隐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说不清是什么,只知道这阴冷的气息,与地府十八层的恶魂身上,似乎非常像。
“嗵嗵”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并且比原先的更加清晰,像是…人微弱的心跳声?
也没多想,南乔俯身钻了进去。
洞口太小,她只能用双膝挪动,这种前进方式,说实话十分耗体力。
大约半小时后。
黑暗中,南乔能感觉到自己处身的通道正在渐渐变宽,她拿出手电摁亮叼在嘴里,这些陨玉的材质特殊,似乎能吸收光线。
继续前进了十多米,借着手电微弱的光亮,她才看清了这最深处的构造。
一座桥的宽度,四周的石壁上满是大小不一的窟窿,远远望去像是蜂窝壁,但这一处的地面又与入口的不太一样,到处散落着一层暗黄色的碎纸,铺了一层又一层。
“嗵…嗵…嗵”
“嗵嗵”
南乔忽然发觉,周围有很多微弱的心跳声,在这种环境里显得意外诡异。
她抬起头,下意识用手电照了一下头顶,被头顶的场景震撼到几乎失语。
数百个被白丝包裹的人茧,就这么零零散散漂浮在半空之中,最近的距离南乔只有几米,这场面让她想到了缩小版的转生台。
人间怎么也有这种地方?
她的心脏一顿紧缩,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继续去看,延伸上去一圈,马蜂窝似的洞口边,全是手臂粗的青铜链,链条将每个洞口连接,凑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手电的光线不够,从这一眼望不到最顶端,只能看见几百米处有一个模糊的形状,应该是一具非常大的棺材,但让南乔更感兴趣的,是棺材上站着的那个黑色身影。
那个身影看起来是…
张启灵?
她准备顺着铁链爬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可以让那家伙在这儿折腾半个月。
却没想,刚往前走了一步,头顶那个人茧忽然“呲啦”一声。
很清脆,像是布料撕裂的响动。
南乔紧紧盯着那个人茧,身体下意识往后退,就踩到了那一张张宣纸似的东西,她低下头,用龙纹棍挑起来仔细一看。
人瞬间麻了。
膈应,单纯的膈应。
这他娘的哪是宣纸,这明明就是一张张风干了的人皮!
放眼望去,地上铺了极厚的一层,这就说明这些老家伙被包裹在茧里几千年,身体早就发生了异变,所以陈文锦说的终点,就是变成茧,在这不人不鬼的活上几千年?
南乔握了握龙纹棍,眸间染上一丝狠戾,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违背世间生死规律,本就是逆天之举,这些老东西,等会都得去地府报道。
“呲啦”
又是一道清脆的撕裂声,与此同时所有的人茧都开始颤动,棺材上的身影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些东西不同于往常,十分躁动。
于是,他顾不上其他,只得顺着一节又一节的青铜链飞速往下跳。
在距离最底部还有百来米时,南乔面前那一排人茧,就这么炸开,炸开的同时,一股荧绿色的粉末顿时充斥了整个洞穴。
南乔用衣袖捂住口鼻,然后迅速往后撤,但还是不可避免吸进去了一些。
没有任何的味道。
她立即屏住呼吸,抬手掐出雷印,却没想一连用了两次,没有一次成功。
脑海里对于雷诀的记忆似乎空了一块,并且是还是最关键的部分。
“该死的天启。”她暗骂一句,就拿起龙纹棍往后退,面前的人茧已经不见了,用手电照去,只能看见一地白花花的茧壳。
抬头去看,那个人影也不见了。
与此同时,她忽然又听见了数个“嗵嗵”声,似乎是在背后,响动极其微弱。
南乔扯了扯嘴角,在声音距离她最近时猛得一矮身,将龙纹棍朝左扫出的同时,右手手指弯曲,一下打在了那个东西脖子上。
她听到了很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响,应该是那个东西脖子被活生生打断的声音,随即就扑通一声撞在了洞壁上。
看它没有动静了,南乔才甩了甩手,太久没用拳头硬碰硬了,那家伙的脖子跟黑瞎子屁股有的一拼,都硬的跟钢板似的。
就在她发牢骚的功夫,那玩意又歪歪扭扭站了起来,那种姿势极其诡异,脑袋断了就这么垂在肩头上。
说时迟那时快,南乔上去就补了一脚,人还没来得及往后撤开,这东西就已经快速朝着她爬了过来,动作极其让人不适。
就好像没有骨头一般,栽歪着一边脑袋,用四条小腿以及胸部贴地快速爬行。
南乔忽然明白了,只要还在陨玉里,她就打不死这个东西,除非地府来人用上锁魂链,可眼下自己只能硬着头皮上。
几个来回下来,肺已经烧的灼热,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一方面她已经精疲力尽,另一方面她应该中毒了。
很快几只人茧软趴趴的手臂就将她浑身缠绕,南乔死死憋住一口气,脸色涨的通红,脖颈处青筋浮现,缺氧的窒息感伴随着快要死亡的失措从大脑猛得炸开。
“张、启、灵!”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喊出这个名字,但在意识模糊前一刻。
她看清了,看清了那张扭曲的脸。
那是,“西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