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转过身来,惊愕的望着李克用。
见老大这么生气,众人立即噤声。
“你们有完没完?孤早就说过了,我们是大唐旧臣,我们的目的是恢复大唐。”
“这一点是我们立足于河东的道义基础,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的!”
李存颢听了,倍感失落,但还是壮着胆子,跪下来对李克用说道:“父王,朱温称帝之后,其余割据势力早已经蠢蠢欲动,用不了多久,天下就会天子林立。”
“到时候天下遍地天子,我们又何必苦苦效忠一个亡国之君呢?”
不如父王您自立为帝,以河东为基础,图谋霸业!
当然这句威力过大,李存颢还没有胆量说出来。
但是他内心已经是这么想的了。
“天子他还没有死,大唐还没有亡!”张承业固执地说道。
李存颢不屑地说道:“他已经和死了没有什么两样了。”
晋王十分无奈,李存颢那种只考虑自己的表态让他十分不满。
面对他这个样子,晋王似乎已经感觉到他内心那种可以不顾一切的野心。
晋王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李存勖,也是为了岔开话题,问道:“亚子,你怎么看?”
李存勖缓缓走出来,站到众人面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那儿。
李存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但凡有什么问题出现了争议,李克用总是会问李存勖怎么看。
因为晋王常常有意识地锻炼李存勖的对重大事务的判断力,毕竟晋王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以后的河东,是他的儿子李存勖说了算。
好在李存勖人也聪明,每次回答问题都滴水不漏,这让李克用很满意。
不过今天这件事实在是事关重大,一时之间,李存勖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思考了良久,他终于谨慎地说道:“父王,依儿看来,一旦父王另举大旗,脱离大唐而自立,西川、淮南、凤翔等地必定会响应,燕、楚、吴越、荆南及河北诸镇,必会徘徊其间,随风摇摆。”
张承业这时也说道:“弃唐另举,诸镇必会纷纷效仿,天下定成散沙之势,莫说霸业难成,到时即便自保恐怕都难了!”
“没错,现在放眼天下,唯有父王能与朱温一较高下,如果父王弃唐另举,莫说不会受到大唐旧部的支持,甚至会被那些支持大唐皇室的人反戈一击。”
“因此,儿臣认为,潞州必须去救,天子也必须去救!”李存勖说道。
李嗣源、李存璋等将领纷纷站出来支持李存勖。
“大王,亚子所言极是!”
“好,不愧是李亚子!跟孤想的一样。”
晋王原本紧绷的脸终于松了下来,显然他很满意这样的回答。
他对李克宁和李存颢两位说道:“孤一生征伐,诸位所说的,如何不明白?”
他又转过头来对众人说道:“可如今,情势险急,皇上被围困在潞州,朱贼残狠,早晚必尽灭李唐皇室。”
“孤受先皇赐以国姓,就是李家儿孙,此时宗族血脉有祸,孤手拥重兵,又怎能在河东眼睁睁坐视不救?”
“请大王发兵!”周德威跪下说道。
“请大王发兵!”丁会、李嗣源、李存璋等人也都跪下说道。
“请大王发兵!”其他将领亦如是。
“好!朱温那老贼,不就是兵马比我们多吗,不就是地盘比我们大吗,但是!我们的鸦儿军也不是吃素的!我们就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李克用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熊熊烈火。
“丁会!”
“末将在!”
“孤命你为潞州招讨使,统一调度晋阳兵马,择日南下解除潞州之围,营救天子!”
“是!”丁会跪下拱手领命。
“周德威!”
“末将在!”
“孤命你为行营都指挥使,率横冲都指挥使李嗣源、马军都指挥使李嗣本、马步都虞侯李存璋,在丁帅的统筹下驰援潞州,不得有误!”
周德威、李嗣源、李嗣本、李存璋等皆跪下,大声说道:“是!”
“史建瑭、安元信、安金全!”
三人齐齐跪下,说道:“末将在!”
“你们三个全力辅佐周德威,统一号令,以勤王和讨逆为名,统兵南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三人齐呼。
周德威已经热血沸腾:“不解潞州之围,誓不北还!”
其余将领也喊道:“不解潞州之围,誓不北还!”
李克用没有提李存颢和李克宁,相当于将两位排除在了南伐的将领之外。
“张承业。”
“臣在。”
“孤累了,剩下的事交由你来处理。”
“是。”
说完,李克用拖着疲惫的身躯退出了大殿,其余人也都散去,李存勖、张承业和丁会下来组成了一个指挥中枢。
李存勖是来观摩学习的,张承业负责军队后方的粮草调度,丁会负责战术的制定。
没用多少时间,几人就形成了一个非常完善的方案,只欠挑选一个好日子南下。
在大军南下之前,李存勖找到他的父亲。
李存勖向父亲请命道:“父王,儿臣也想参与解除潞州之围的战役,还望父王成全!”
李克用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孩子,你不能离开晋阳,晋阳需要你。”
“晋阳有张承业和叔父,儿臣也可以放心了。”
“他们有他们的作用,你有你的作用,你过来,我跟你说。”
李存勖走上前去,李克用坐在地上,用非常慈爱的眼神看着他:“亚子,你这名字是先皇给你取的,你千万别忘记了。”
“儿臣不会忘记。”
“现在我们决定南下解除潞州之围,晋阳八万兵马已经调去了一大半,这势必会造成晋阳兵力的空虚。”
“你今天也看见了,你的义兄李存颢和叔父李克宁,他们是反对孤去救潞州的。他们今天只是畏惧我的身份,才勉强闭嘴罢了。”
“晋阳高层出现如此大的分歧,代表在某些层面已经发生了分裂,如果不能统一目标,一条心办事,这对我们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父王,有时间儿臣会去劝劝他们的。”
“大可不必,你不必劝他们,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李存勖看着李克用的眼睛,顿时有些无力感。
果然无论自己年纪有多大,学了多少东西,在父亲面前,永远是个孩子。
官场上的东西,还有很多自己没学会的。
“总而言之,你要小心这两个人。”李克用说。
“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
“还请父王明示。”
“孤只能说,你要多想,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