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酒店，周森住过好一阵子，自然谈不上陌生。
秦海山说的地点是二十六楼的宴客厅，一个酒店专门提供会客的地方。
跟一般的饭店包厢不同，这里大到足以容纳近百人共餐而不会显得拥堵。
周森刚进酒店，就觉得很反常。
今天年夜，任何一家餐馆或者酒店的生意都会极好。但关山酒店停车场却并没几辆车，门口并排站着十多个人，聚在一起聊天抽烟，全是青虎帮的人。
“估计是秦爷今晚把酒店给包了下来！”
吕天佑解释了一句。
周森不做它想，去往电梯方向。
一路到达二十六楼，任何出入口除了人还是人，粗略估计，至少在一百以上。
吕天佑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嘀咕道：“不是要跟人干仗吧，这特么大过年的……”
说话间，电梯在指定楼层停下。
人更多了。
两排并列站在走廊里，清一色黑色西服，面带煞气。胆小一些的，从他们中间走过怕都会腿软。
鸿门宴？
对付他这个小人物似乎不必如此。
心里疑惑在进入包厢的时候解开了。
里头除了秦海山跟几个贴身保镖外，对面还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人。
略有点皱纹，一张电影里反面角色标配的脸，阴霾，深沉。
董文成。
他虽然没见过他本人，但在张连江的手机里看到过照片。
认出董文成的瞬间，周森更加奇怪。
他竟然敢带着几个保镖单刀赴约，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秦海山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脸色，看到周森，挪了张椅子。
周森没有推辞，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老董，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周森。英雄出少年，我女儿好几次碰到危险，都是他给解的围，是我秦某人的恩公。”
秦海山唠家常一样，递给了周森一双筷子。
董文成眼睛如蛇一般扫过。
往常他肯定很有兴趣对周森报以关注，可是今天，他全部的心思都在自己的一双儿女身上。
“秦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让兄弟我做什么？别无二话！”
秦海山摇了摇筷子：“这么好的日子，先吃饭，事情押后谈！”
周森不饿，从进来也始终没说什么话，更加不适应如此热情的秦海山。
夹菜，秦海山给他夹菜。
这种过于熟络亲密的动作，让周森如坐针毡。
他在做给谁看？
除了董文成，没有别人。
一顿饭，各怀心思。
半个小时左右，董文成再也绷不住，忽然认错：“秦爷，看在咱们这么多年同为兄弟的份上。我求你，放了他们……”
周森心里清明微闪。
好像是秦海山抓住了董文成的什么把柄，这跟让自己来赴宴有什么关系？
越想不通，周森越紧张。
秦海山到底想要干嘛？
不紧不慢抿了口茶，秦海山悠然道：“祸不及家人，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我面前做初一。”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董文成五十多岁的人，急急忙忙在自己脸上反复抽打起来，每一下都是全力，嘴角血迹很快就顺着嘴角往下淌。
“你在我面前玩这些苦肉计没用，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这期间我会派人配合你，把一切该办的事情办妥。”
董文成愣了一下：“秦爷，您说明白点。”
秦海山摇头：“很明白了。”
董文成眼中怨毒一闪而过，他来到这里就有花大代价求平安的想法。可看秦海山现在的意思，明摆是要他的全部，他在靖安经营数十年的全部。
“秦爷，做事没您这么绝的……”
秦海山径直打断了他。看向周森：“小周，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到黄河心不死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周森不动声色：“秦爷，意思一样。”
秦海山恍然：“那小周你把桌子下的礼物送给董爷。”
周森顺着去看，桌下果然有一个精致，面积大约十公分的小盒子。
他拿出来，推到了董文成面前。
董文成惊疑不定的打开，看到里面东西的瞬间，视线呆滞起来。
从周森的角度看不到盒子里装了什么，但接下来董文成手猛然一抖，将盒子给抖翻了。
一根手指，干干净净的手指掉落在了桌面上。
指头纤长匀称，像是女人的手指。
周森双眼睁大，胃里迅速翻腾。
董文成则发疯一样惨嚎起来：“秦海山，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
说完，他不顾一切将整张桌子掀翻，大步冲来。
吕天佑见状一脚踹了过去，将董文成连踹的后退几步跌落在地。
他的那些手下本来准备动手的，秦海山身后之人齐刷刷掏出了枪支。黑黝黝的枪口如有魔咒，刚陷入喧闹的包厢因而安静。
只余董文成剧烈的喘息，跟择人而噬的通红双眼。
周森激灵打了个冷颤，不是怕董文成，而是忽然意识到了秦海山的用心。
他在意图把自己往前推，让董文成滔天的怒火一部分转移到他的身上。他想让自己卷入这件事里面，只能指望他解除困境……
无形的阴毒。
没人可以想象疯了的董文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若是他将主要矛头对准自己或者自己的家人……
一念至此，周森呼吸也在缓慢加重，拳头几乎都握不住。
秦海山并不介意董文成的滔天恨意，拿纸巾抹了抹溅在身上的汁水平淡道：“三天后，等你结果。否则，我再送你一份大礼。”
“你别再伤害孩子，我什么都答应你！”
董文成声音嘶哑。
“他们的命不值钱，你知道我要什么。”
说罢，秦海山先一步离开了包厢。
周森跟在他身后，精神恍惚，脑海中那根手指蹦跳的场景如影随行。
“小周，你感觉董文成这人该不该杀？”
“该杀！”
“三天后，我把这机会留给你怎么样？是杀是放，全由你。”
周森漠然不言。
事已至此，秦海山打的主意怕不但是要杀掉董文成，他的那双儿女估计也难幸免。
“你真是挺聪明的一个年轻人，没错，不管怎么样，我也不会留一个疯狗的命。不过董文成余党众多，我不可能一一去处理，你说要是流窜出境几条，再惦记上你这个人……”
“秦爷，您想让我干什么就直说。我这种小人物犯不着您这么处心积虑！”
周森略激动打断道。
“我是真欣赏你，尤其是在听说你在滨海做的那些事情之后。怎么选择你自己做主，千万，别让我失望。”
选择？
周森自嘲道：“秦爷挖空心思把我叫来，会给我选择的余地。”
整了整凌乱的心境，吐了口气道：“我想回滨海。”
秦海山点头：“可以！”
周森料不到秦海山会答应的如此痛快，还未反应过来，就听秦海山又说：“走之前是不是得去我那里一趟跟翘楚道个别，看得出来，她挺喜欢你的。”
“秦爷……”
秦海山摆手打断：“上车吧，我答应她今天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