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韶没等少年回答,已抢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略微有些激动,道:
“我是怕你意气用事,耽误了武试。
文试和察举,我均可操控。
唯独武试不行。
若有了这‘离域第一高手’的称号,你即使没有参加中秋试剑,我也敢把你点为‘有命花’。
你可知道,在离域,成为‘有命花’有多么重要!”
少年能切肤地感受到,昆韶的拳拳之心、殷殷之情,把他紧紧拥抱。
看着眼前的老人,少年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声音呜咽,轻轻道:
“师父您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
“我不在乎丢不丢脸。”
昆韶慈爱地笑道:
“只要,你能过上平平安安的日子,能去做自己爱做的事,我也算给柳银环,一个圆满地交待。
唉……
柳银环就是太耿直,也太犟,他认准的事,没人能拉回头。
上次任性,丢了‘有命花’出身。
这次天幸碰上你,有缘踏上不系之舟,获得再入‘有命花’的资格。
唉……
谁知道,第一次任务,还是个简简单单的护送任务,偏偏又碰上这么档子事……”
“师父你放心。”
少年听得出来,昆韶明着在感叹唏嘘柳银环,实际却是在提醒、鞭策他柳少年。
让柳少年提高对自己的警惕,不能走上柳银环的老路。
少年心有戚戚焉,道:
“在离域,只能按照‘有命花’的规则行事,不然就是处处悲苦,小则自己,大则家人,乃至族人。
不得不小心翼翼,谨慎从事。”
“嗯……”
昆韶对少年的感悟,甚是满意,眼中有微微地赞许,提点道:
“今日之事,可一不可再。
这次,是他花崇欺人太甚。
谌瘟黥又是个,上面没有根的墙头草。
否则,够我们爷俩喝一壶的。”
少年红着脸笑笑,挠挠头,道:
“以后我会三思而后行……”
两人聊着,已到了埇郡命馆。
要是依昆韶的意思,少年今晚就住在这里。
明天去上一天课,认认命师、同年,后天举行拜师仪式。
少年不想,他要回女贞别院,后天去认命师、同年,大后天拜师。
昆韶欣然应允。
从鬼市回来,又大战一场,稍稍歇息,洗去旅途的风尘,容光焕发地再出发,也在情理之中。
曾丛带着花崇搜刮来的所有财宝,包括夜青龙,进了命馆。
少年又把藏香阁的地契、房契交给昆韶,并说,这所有,都是拜师的束脩。
昆韶很欣慰,高兴地笑而纳之。
能看出来,他不是为钱,而是为着少年的孝心。
还戏谑地调侃道:
“那好,就让我这老棺材瓤子,先替你们收着。
我无儿无女,我的家族也不在乎这些。
以后啊,还不都是你们师兄弟的……”
少年和雁哈哈上了少年的那辆三匹马的车,仍有耿四儿赶着,离开命馆,往女贞别院,施施而行。
行至枣树林,却发现这里一改往日的冷清,成了个热闹的地方。
据耿四儿介绍,这里的主人,以前常年在外行商,做玉石生意,攒下了大把钱来。
有了金银打底,便不愿再受奔波之苦、风霜之罪,就在这落户安家,该营坐商,划地为市,经营玉石古董。
这多亏东家掌管了郡守府,不让他费吹灰之力,即给他批了这“枣市”的“照准”。
若还是那个贱女人花微媚在时,不给他扒个吊蛋精光才怪,还想开集坐商,那是做梦,也梦不到的美事。
说到这儿,耿四儿又插了一句,说东家是好人,上任第一天,就废除了“麦客修行考核”。
还把已经收缴上来的麦子,原数退还给了麦客。
少年听得满脸笑意,连说真好。
耿四儿又说这枣市老板也是好人,他一指枣林旁边的一块空地道:
“这个小庄子的人,破房子都拆了,人都搬进枣林去住,也不用再做麦客,只在枣市里做些茶食买卖,或者帮忙装车卸货。
这也是东家给批的转籍。
真是好运气,有多少麦客都想脱籍?
真不知道,他们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碰上了东家,又碰上了这老板。”
少年又是微微笑,心道,看来这赵达一,没少给耿四儿这货花钱。
就耿四儿说得这些事,保不准都是耿四儿帮忙跑腿办成的。
这少年还真是冤枉了耿四儿。
他收了赵达一的好处不假,但这些事还真不是他办的。
却是昆韶赶着上门给办的。
昆韶似乎对玉石古董,突然有了兴趣。
三天两头也往这跑,走走逛逛,跟来往这里的行商多有交集。
跟这枣市的老板,更是结成老兄少弟。
这话说得少年心里一紧。
要知道不管是赵达一,还是周晓楠,可都算是昆韶的身边人。
昆韶一代名师,擅长慧眼识珠,最会相人,不会……
他恨不得,现在就下车,探问个究竟,得个平安才好。
而此时的雁哈哈,比少年还着急。
他摩挲着手里的翡翠青竹杖,早想说话,却插不上嘴。
这等到少年和耿四儿停顿的空儿,连忙说道:
“咱们下去,找人给我这竹杖掌掌眼。”
他这话真提醒了少年。
少年也亮出玉蝉扇坠,道:
“也是。
让这些走南闯北的行商给看看。
看咱这鬼市上淘来的东西,有没有打眼。”
听说是鬼市上带回来的,耿四儿也伸头要瞧,还劝道:
“这下午人少些,要不咱明天上午来。
那家伙人山人海的。”
少年和雁哈哈都不愿意,说拣日不如撞日,就这会儿去。
耿四儿也是好奇,当下便调转马头,进了枣树林。
赵达一还真有生意眼光。
他开集营市,把来来往往的玉石古董行商,都给圈了进来。
这些行商,一半人,再也不用跑遍,离域九州的玉石古董铺子,挨个上门卖货。
另一半人,再也不用跑遍,离域九州的深山老林,采玉挖石。
还有各地的玉雕匠人,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往这枣市聚拢。
还有各地的古董行朝奉,也来这枣市寻摸生意。
只要进了这枣市,大家互通有无,各取所需,各擅所长。
赵达一已经跟昆韶禀报,看看,能不能把枣树林周围的麦田,从“有命花”那买下来,扩大这枣市的规模。
这么多人的聚集,吃住都要准备不是。
昆韶倒是大方,说蝶浪楼连遭打击,索性放弃,改为麦田。
要在这枣市旁边,重建蝶浪楼。
这吓得赵达一再也不敢提这事。
可昆韶却放在了心上,一直差人在忙活这事。
如今方兴未艾的枣市,除却简单的茶棚等临时歇脚的地方,还是处在把杂草踩在脚下的阶段。
来往的行商脚力还是住在乐游客栈,只留些脚力看守货品。
有的压根就货不下车,晚上就连车带货,赶回乐游客栈。
赵达一提供场地,却不收一分银钱。
只挣些茶食钱,和请赵达一掌眼的钱。
这赵达一对玉石独有一套,经他过眼的物件,从无意外。
这也是枣市,能吸引行商聚集的,最主要原因。
也可以说,枣市的形成,不是哪个人故意为之,而是水到渠成的必然结果。
是行商和赵达一互相结合,互相捧场,共襄了盛举。
若说再有,就是昆韶和赵达一的顺应民心,推波助澜。
原来的四合院正在扩建。
左右两边,又各建了一跨院。
前边加了三进院,其中有一排倒坐房,一排垂花门。
后面也添了三进,也有一排垂花门,还有一排后罩楼。
干活的就是枣树林旁边,被拆掉的,那个小庄子的村民。
他们很卖力,因为这敞亮又大气的房子建好之后,就是给他们自己居住的。
虽然他们现在还住着窝棚,但是对未来的期许,让他们每天都乐呵呵的,就像口唇之间,噙着又香又甜的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