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翊坤宫的轿子到了跟前,桃红向德妃娘娘和四福晋躬身施礼后,就先去搀扶自家主子下轿。
宜妃落地时,刚好一阵秋风卷过,毓溪不禁有些迷眼。
即便如此,她也看清了从轿子上走下来的人,脸颊瘦得凹陷,身上那华丽的宫袍早已不合身,像小孩穿着大人衣裳似的,挂在宜妃娘娘的肩头,风一吹,就晃荡得厉害。
只见额娘已走上前,伸手搀扶了宜妃,问道:“怎么过来了,你身子还没好。”
宜妃凄凉地一笑,目光落在了毓溪身上,毓溪忙上前行礼,向宜妃问安。
德妃并没有在意宜妃打量自家儿媳的目光,只是温和地说:“进去吧,外头冷,太后娘娘很惦记你,日日都问我和荣姐姐,问你好不好。”
宜妃没有应声,从毓溪身上收回了目光。
虽然看着小媳妇隆起的肚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她也有儿媳妇有孙子,心里再不好受,也没得去刻薄不相干的人。
如此,什么话也没说,由着德妃和桃红搀扶自己走进宫门,环春则伺候四福晋,伸手来搀扶时,却摸到了孩子打哆嗦的手。
“福晋?”环春悄声问,“您是不是觉着冷?”
毓溪僵硬地摇了头,打起精神跟着环春走,然而目光落在前头并排的三人身上,依旧叫她心内发颤。
宜妃娘娘的身量,照着额娘小了一大圈,而额娘本就纤瘦,不敢想宜妃如今瘦成了什么样。
印象里,翊坤宫的宜妃娘娘,容貌与她的性情一样,明媚而张扬,也许比不得八阿哥的生母觉禅贵人那般叫人一眼难忘的绝色姿容,可她是这紫禁城里最鲜活的人,有宜妃娘娘在的地方,就会有笑声、有热闹。
可如今,眼前的人形同枯槁,再无生气。
更叫毓溪心酸的是,此刻正搀扶着宜妃的额娘,当年是如何从这般万念俱灰里走出来,重新活一回的,而胤禛失去弟弟的痛,她也能真切体会了。
前方,五妹妹和七妹妹迎了出来,向宜妃行礼后,便退到一旁,待母亲与宜妃走过,才赶来嫂嫂跟前,一左一右护着毓溪。
“四嫂嫂,你气色不怎么好。”
“是不是太冷了,今日虽晴朗,可觉着却是更冷了。”
被妹妹们关心着,毓溪缓缓回过神,告诉她们自己没事,很快就进殿见到了太后。
太后也看出孙媳妇脸色苍白,十分担心,关切了几句后,就命高娃嬷嬷带孩子歇着去,毓溪不好违逆,见额娘也点头,顺从地跟着走了。
“嫂嫂,你的脸好白,要不还是宣太医吧。”
“要不要躺下,不妨事,这里是姐姐的屋子,没人进来。”
毓溪却示意妹妹们坐下,说道:“是瞧着宜妃娘娘,心里不好受,嫂嫂身子没事,惊动太医又该惹麻烦,不愿叫旁人嘀咕咱们。”
温宪霸气地说:“怕他们不成,四嫂嫂,千万别硬撑,不舒服了就找太医。”
毓溪点头,对妹妹们道:“于是我又想到了额娘,心疼额娘当年失去六阿哥的痛苦。”
听这话,小宸儿就先红了眼睛,温宪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说:“额娘后来生下小宸儿,又得了十四,虽不能替代六哥,多多少少是份安慰,如今五哥成家有了孩子,对宜妃娘娘来说,也是有指望的,娘娘她会好起来。四嫂嫂,你太好心了,旁人的悲伤,成了你的忧愁,平日里也罢了,如今看在我未出生的小侄儿面上,也别太放在心上,保重身子要紧。”
毓溪不禁笑了:“我家五妹妹可是长大了,这番话叫你四哥听去,一定夸你。”
温宪嫌弃道:“才不稀罕他夸我,他多夸夸嫂嫂,对嫂嫂好才是。”
此时环春过来了,传达主子的话,说太后要和宜妃娘娘说会儿话,不知几时散,请四福晋先去永和宫歇着,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且要傍晚才回来,不妨事。
毓溪自然从命,被公主们拥簇着回永和宫去,路上温宪不住地打听那日打铁花的光景,骂十三十四没良心,居然回来都不跟她说说,故意馋着她。
小宸儿公允地说:“姐姐,不是你不许他们嘚瑟嘛,他们哪里敢招惹你。”
温宪气道:“给我说说和嘚瑟是两码事,他们就是故意的,下回有好事,我也不带他们。”
姑嫂三人说着话,就快到永和宫门前,忽然见十三十四身边的小安子急急忙忙地赶来,见到四福晋松了口气,正儿八经地说,是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听说四福晋进宫了,打发他来请安问候。
毓溪很是高兴,温宪在一旁嚷嚷:“这俩小家伙,如今也学会巴结人了,知道哄四嫂嫂高兴,四哥就带他们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