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精灵已经收拾妥当,他本来也不需要收拾什么,他只是在等云哲一个消息。
“一个对精灵免税的新集市。这是她的承诺,你还满意吗?”云哲笑道。
周围的精灵听了都非常高兴,唯独老精灵皱起了眉头。“要等她当上伯爵以后?”
“那是自然。”云哲潇洒答到。
老精灵眉头皱的更深,“我们精灵不介入人族的事情。”
云哲拍拍老精灵的肩膀,“不需你们介入,这是你们应得的。”
说罢,转身走向树林深处。
“云哲,你去哪里?”
树林里没有回答。老精灵等了一会,苦笑着摇摇头,回身下令,“出发!”
云哲在森林里缓慢的走着,他回忆着那名骑士来的方向。弯弯绕绕的搜索过去。
他想找到那些阿鲁鲁人。
他很好奇这些人,这些在社会上似乎不被认可的人,到底是怎么一个样子呢?他也很憧憬和这些人在一起的生活。至少,不用戴着这可笑的兜帽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没有日光戒指,或许对他融入阿鲁鲁人生活的计划,有些阻碍。
但根据那些溃兵的零碎信息,这队阿鲁鲁人昼伏夜出,大概是要去往他们新建立的国家又不想被人类发现,所以只能这么行动。
云哲当时心中就一动,要是昼伏夜出,倒是可以一起前进啊。日光戒指啥的,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一起前进,说不定还可以顺便看看那个新建的国家。
云哲经过这几天的遭遇,心里已经有点厌倦了人类,或者说厌倦了在人类社会中这样的隐藏。所以他更期待那些阿鲁鲁人了。
但是云哲运气并不好,等到找到他们的时候,天已经开始微微泛白,而他们也开始埋锅造饭,云哲躲在暗处,观察着这些他的同胞们。
首先是气味,奇怪的汗臭味充斥着这片树林,以吸血鬼的灵敏鼻子,距离一公里都能闻得到。这也是云哲能找到他们的最大原因。
其次是他们的服饰,均是破破烂烂的麻布衣服。甚至连两个姑娘也是灰黑的麻布衣服,只是多裹了两层罢了。这和云哲想象中的普通衣服完全不同,更加的破烂不堪。云哲看去,自己当初的那些衣服在这群人里面,何止是光鲜亮丽,简直鹤立鸡群啊。
还好他们的语言没啥太大的变化。这让云哲松了一口气。只是他们彼此的称呼都是些职业,什么铁匠,妓女,农民,矿工啥的。从来没有说过一个像名字的词语。
但是总而言之,失望远远大过了自己的期望。云哲看着这些臭气熏天,破破烂烂的同胞,很难跨出一步去和他们打声招呼。
“看来他们在人类社会中的地位,的确是低到了极点。难怪要成立自己的国家,这样不知道会不会变得好一点。”
这队人一共六人,四男两女。两个女的看着都很年轻,但阿鲁鲁人据说有140年左右的年纪,或许只是看着年轻而已。两人都被称为妓女,但她们听到了也不生气,仿佛这两个字就是个普通的名字一般,拾柴采菌,默不作声。
铁匠和矿工在铺设睡觉的东西,还在两个大树之间支起了一个简易的帐篷。
农民则在那帐篷周围挖了一圈浅浅的小沟,往里面放入了很多灰白的粉末。然后将一根通红的木柴放到那粉末里,粉末猛地燃烧起来,噼啪作响。烧了一会儿,那些灰白的粉末就变成了白色的粉末,散发出一种怪异的味道,飘散开来。
只有一个最为瘦高的阿鲁鲁人,他什么都不做,只是皱着眉头蹲坐在一旁。没人跟他说话,云哲也不知道他的称呼。
云哲打量了一下自己此时的装扮,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换成一套破烂衣服,来让彼此更容易接纳一些。但是云哲还是难以下定这个决心出去跟同胞们来个大大的拥抱。
云哲猛地几个起跃,跳上一棵大树,远远的继续看着营地的情形。
饭很快就好了。除了那个瘦高个子,众人都跑到锅前开始抢锅里不多的碎肉。
等到大家一碗粥吃完。铁匠打了一碗稀粥,伸手递给了那个瘦高个儿。
瘦高个儿也不拒绝,接过碗来稀里哗啦的吃了个干净。
“诗人!给我们唱首歌呀,免得你又觉得对不住这饭了。哈哈哈哈哈”云哲仔细辨认一下,说话的是那个矿工。其他人听了,均是笑了起来。
那瘦高个儿苦了个脸,盯着自己手里的木碗半晌。仿佛下定决心一般霍得站直了身子。
“哼,唱就唱,也让你们这帮没去过剧院的人见识见识。”
云哲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世界流行吟游诗人歌唱英雄诗歌的节目,就和他那个世界的流行歌曲一样。云哲买的书中也多是这种诗歌,只是从没听过。
“哎哟,你看看嘛,在剧院里待过几天,就真把自己当成个人了呢”那矿工用发亮的衣袖擦了擦碗,端坐在一截断木头上,啧啧嘲笑。
两个女的则一脸兴奋,其中一个跑过去接过诗人手中的碗,又将最后一点希汤倒在碗里,递给了诗人。
诗人展颜一笑,优雅的行了一个礼。那女的脸一红,咯咯的笑着跑回了另一个女的身边。两人相互笑着,都向诗人看去。
矿工见了,冷哼一声,“啧啧,讨活的生计没学会几个,骗女人的鬼把戏倒是不少。”
那诗人听了,一口冷汤放到嘴边,硬是咽不下去了。
给诗人送汤的女人则冷冷瞥了一眼那矿工,“有人心里就想着怎么骗女人,可惜啊,招式再多,女人一看本人,也被吓得跑了个没影儿!”那女的音调颇高,声音尖细,更显刻薄。
矿工在几个男的里面,最是黑矮,脸长得也方方正正,看起来更像个人类,而不是精灵,这种脸型在阿鲁鲁人中也算少有的难看了。而那位诗人正好相反,生的如精灵一般,只是皮肤略黑,个子略矮。
“真是到哪都是个看脸的世界啊”云哲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观察着。
矿工眼中冒火,正欲发作。只见那农民磕了磕烟斗里的烟灰,喊了一声,“好了,都别吵了。”转头望向诗人,“你唱吧,等下大家休息了,你站第一班岗,铁匠,你第二个,你们俩”他指了指两个女人,“你们站第三班,顺便做好饭。”
这农民虽然年纪不大,但看来威信颇高,大家听了,皆不再言语。诗人三两下喝完冷粥,被呛得咳嗽了几下。众人见状大笑不已,仿佛歌曲前的余兴节目一般。
诗人终于调整好状态,开始歌唱。诗词开头竟然是精灵语,这让云哲有些尴尬,他不懂精灵语言。诗人初始语调高昂,陡然变得婉转细腻,并用人类语言继续唱道
“凛冽的寒风,
是什么时候了,
是什么时候了,
我的爱人啊,
你要是有风这般的速度该多好啊!”
紧接着语调又恢复高昂,继续用精灵语唱了一段。然后又转为人类语言,诉说着对恋人的思念。
“这是个爱情故事啊,好像是精灵和人类女子的爱情故事啊。”云哲躲在树上,喃喃自语。诗歌唱的不错,听着的确心旷神怡。
一段唱完,俩女人鼓起掌来。其他人则显得有些敷衍。
“这是讲那个精灵叛徒的故事?”铁匠仿佛才反应过来,眨着眼睛看向诗人。
诗人点点头,“就是那个十年战争中,背叛的精灵王,坦拉斯·泰索戈尔和他的爱人凯兰辛达的故事。”
“呸,晦气,”矿工狠啐了一口在地上。
这次这个动作直接引得两个姑娘怒目而视。
“单是为了一个人类女人,背叛精灵,还拉上了整个部族,被驱逐出精灵森林,这么做真的值得吗”铁匠也很是不以为然,颇为矿工站队的意思。
“爱情!这个理由难道不够嘛?一群不懂爱情的光棍”尖利的女声再次响起,很有杀伤力。
云哲也不是很赞同,为了所爱的异国人而背叛自己的祖国,这种人怎么会被赞扬成情圣呢,这不是搞笑嘛。也就骗骗这些恋爱脑的女人罢了。
但是转念又一想,这首诗歌,是在人类世界流行的版本啊。他想到了那些硬皮的精装书,突然心中一阵发冷,对这首诗讲述的故事的真实性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更对些这个诗歌的人的动机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云哲可以想象当那些精灵听到这样的故事时会是怎样的一种表情。“估计精灵那边也有个离谱的版本,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诚不欺我啊。”
“我其实也不赞同那位精灵王的做法,和他带来的苦难相比,他得到的爱情不值一提啊。”诗人倒是意外的清醒。
“那你还唱这首?”矿工粗声粗气。
那诗人叹了口气,良久憋出了一句“可是我只会这一首啊……”
众人愕然,继而矿工和铁匠大笑起来。两个女的笑的也不含蓄,但是看向诗人的眼光,依旧温柔。就连沉稳的农民,嘴角也露出明显的笑意。听到笑声,诗人初时不好意思,继而面红耳赤,最后不禁也跟着笑出了声来。
待众人笑过一阵,“好了好了,都去休息去,诗人,你去站第一班岗。”农民又敲掉一壶烟丝,一边用脚掩埋,一边说着。
诗人很奇怪,他感觉大家对他的态度变得好了一些。但是他也乐得如此,并不深想,于是点点头,走到了这个小营地的一旁,开始站岗。
太阳正好升了起来,阳光穿过树林,斑斑点点,甚是明亮。
云哲则靠在树杈上,手里端详着那柄黑鞘长剑。剑鞘上的三只羽箭,静静的刻在那里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