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把何冰,带到了胖婶儿的小卖部,她眼睛都哭红了, 感觉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她没下车,我也没勉强。
我去小卖部,让胖婶儿给我拿了个篮子;篮子里放了瓶白酒,一些供果、两挂鞭炮,还有一些黄表纸。
提着篮子出来的时候,何冰已经从车里下来了;她站在车旁,脚上的马丁靴,不停地踢着路边的石子。
很多事情她不愿说,我就不去问,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秘密;我笑着过去牵了她的手,按照她以往害羞的性格,在村里是绝对不会,跟我有这么亲密举动的;但这回她很大方,还紧紧攥住了我的手。
我们步行朝着鱼塘的方向走,周围到处都是鞭炮的声音;这是年的味道,喜庆的氛围,别家上坟的队伍里,有认出我来的,还热情地朝我打招呼。
路两旁的草有些泛黄,何冰却依然伸着手,一边走、一边触碰那些草叶;她小时候就喜欢这样,最喜欢的就是狗尾草,那草毛茸茸的,还喜欢让我用狗尾草编花环,编一些小动物。
鱼塘周围,被何冰找人,种了些冬青和松树;而如今鱼塘也成了池塘,里面的水异常清澈;所以放眼望去,这里变得格外漂亮,与周围荒凉的田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何叔的坟,跟我爸相隔不到两米,但何叔那边,已经有人烧过纸了;何冰在村里,还有两个堂伯、三个堂叔,虽说不经常走动,但好歹一个姓氏、一家人,过年上坟这种事,人家自然会给兼顾到。
所以这更显得我爸孤独,他的坟前除了一堆堆杂草,也别无它物。
我能意识到的事,何冰自然也会觉察;她赶紧将篮子放下,开始给我爸摆贡品;只是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几年不见,这世间最爱我的两个老人,都已经不在了;除了遗憾,便是浓浓的伤感与心酸。
我坐在旁边的杂草上抽着烟,何冰依然蹲在那里忙活;她的长身羽绒服,都刮蹭到了地上,她之前特别爱干净,但今天不知怎么了,总感觉她跟丢了魂儿似的。
我扔掉烟,走到她背后,给她往上卷了卷羽绒服;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很幸福地抿嘴笑了;然后她又管我要打火机,点燃了坟前的纸钱。
她找了个一根树枝,在那里挑着烧;我就把鞭炮拆开,我爸跟何叔坟前,一边摆了一挂。
我点炮仗的时候,把何冰吓了一大跳;她站起来,捂着耳朵就朝我跺脚;她从小就害怕打雷声,也害怕鞭炮声;但我却很享受鞭炮的炸响,还有那股火药燃烧后的味道。
因为这意味着过年了,过年就能吃上好东西,能放开了吃肉、吃糖,还能领到压岁钱。
放完鞭炮后,何冰才朝我招手说:“玩够啦?过来磕头吧。”
我抿嘴笑着走过去,先给父亲磕了头,又给何叔磕了头。
何冰白色的裤子上沾了些土,我就拍着坟前厚厚的杂草,让她坐了下来。
我把她细长的双腿抱在怀里,拍打着她膝盖上的土,然后又望着何叔的坟说:“叔,我跟冰儿回来了,我们两个又在一起了!这是你希望看到的,是您生前的心愿,在这里我跟您发誓:往后的日子里,我一定好好照顾她,决不再让她受委屈。”
顿了顿,我眼圈酸涩地又说:“以前是我不懂事,年轻冲动,辜负了你们这些,真正爱我的人;但往后不会了,我懂事了,很多问题也想明白了。冰儿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听我这样说,何冰又哭了;她眼眸深邃地望着我,泪就那么沿着脸颊无声地流;我赶紧用手背,擦着她白皙脸庞的泪说:“怎么又哭了?不是应该高兴吗?冰儿,你爸一直希望咱俩在一起,我…我也是发自内心,真的爱你啊!”
她的嘴一下子就咧开了,哇哇地哭着说:“向阳,我…我被夺权了!”
我一愣,把她的腿放下来,侧身抱住她说:“什么意思?你别哭,慢慢说。”
“许诚分部的负责人,已经换人了;你们公司的投资业务,现在由秦东来掌管。”她扑在我怀里,脸埋进我胸口,声音哽咽地说。
“这有什么好哭的?我们跟尚德是合作伙伴,而且我们凤凰集团,全是优质资产;即便是秦东来了,那又能怎样?不也会继续合作下去吗?”
在这一点上,我是非常有信心的;只要熬过了资金这一劫,将来我们凤凰集团,绝对会有非常大的发展!所以尚德只会跟我们交好,绝不会使坏。
可何冰却摇着马尾说:“我老师的爱人,就是之前尚德的董事长,她退休了!这次我去总部那么长时间,就是因为整个尚德,进行了重大的人事调整;两个派系激烈斗争,我老师的那一派败了下来;现在是秦东的爸爸,成了尚德的掌权人……”
我就说呢,她跑去总部开个会,怎么能待那么长时间?原来是尚德总部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啊?!
我说:“那你呢?被他们开除了还是怎么样?”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冰作为原董事长的亲信,极有可能会在这次的人事调整中,被对方给清洗。
她从我怀里坐起来,就任由眼泪那么流着说:“秦东让我嫁给她,让我回总部述职。我没想到彼此才仅仅见了几面,吃过几次饭,他竟然会喜欢上我!向阳…我…我……”
“你答应他了?”我问。
她摇着头,缓了好一会才说:“如果不答应,尚德就不会发放贷款;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利用股东身份,强行给你施压,往凤凰集团里注资,占有更多的股份,夺取整个凤凰集团的控制权。”
何冰这话,一下子就把我说懵了!许诚凤凰集团,这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企业,耗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所有人都帮着我,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我又怎么可能,拱手让给别人?!
我说何冰这些日子,为什么如此反常?!她从总部回来那天,还喝了酒;此刻听到这个消息,我算是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