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的是食物、食盐,中原产出的一切资源。”
“有了这些东西,我们的族人才能填饱肚子,我们的战士才有力气挥刀。”
身为大汗,铁里锲的高度远胜其他人。
他很清楚,对晋人的作战,最重要的是获取足够的战略资源。
奴隶和女人,反倒不是汗国所需要的。
恰恰相反,汗国的粮食产量极其低下,如果掠夺大量汉人,恐怕也养活不了几天。
既不能为汗国效力,又浪费了战士的生命,掠夺人口,不过白费力气罢了。
听到铁里锲这话,完颜澄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他面朝铁里锲,将左手搭在胸膛上,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汗高瞻远瞩,有您的统领,汗国一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完颜澄的态度极其谦卑,俨然是大汗最忠诚的追随者。
和其他万夫长不一样,完颜澄虽然地位更高,可手中的权柄却更小。
因为万夫长手中的兵权,来自治下的部落;而完颜澄的兵权,全都来自大汗铁里锲赐予。
虽然其他万夫长没有像完颜澄一样站起来行礼,表示忠心,但他们无不认同大汗的话。
美人虽好,可相较于粮食、食盐、钢铁这些,能够决定汗国兴衰的战略资源,却显得微不足道了。
见众人一致认同自己的话,大汗铁里锲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他站起来,拔出腰间的宝刀。
“趁着暴风雪还未来临,集结族人和大军,南下!”
一道道命令从汗王的宫廷中发出,很快,一支规模空前绝后的游牧大军便集结起来。
站在草原上,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一片黑色的海洋。
这是铁里锲的高光时刻,作为第一个集结如此庞大军队的汗王,他一定能在草原上载入史册。
一声令下,这只军队向南开动了。
所过之处,晋军的堡垒、城墙,如朽木烂泥般被轻易摧毁。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幽州第一重镇,宣威镇。
宣威镇听起来不像个大地方,实际上却是一座规模庞大的军事要塞,里面修建的营房、藏兵洞,足以容纳五万人。
此外,更是囤积了十数万件刀枪剑戟,弓弩铠甲。
至于箭矢,则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想要消耗完,恐怕全城官兵的胳膊都得废掉。
毕竟,这是晋国上下,倾国之力搜集到的军事物资。
但真正决定了宣威镇第一重镇地位的原因,则是大将军陈庆知的幕府长期驻扎此处。
告急的信件如雪花般纷纷扬扬,一封又一封传递到陈庆知的桌案前。
按照惯例,陈庆知一定要拆开每一封信件,仔细其中的内容,然后做批复。
细致之处,更能看出一个为将者的能力。
事实上,边关许多次胜利,都是建立在陈庆知阅览信件,在零散的信息中分析出情报,然后集结重兵,给予胡人毁灭性的打击之上。
但今天,陈庆知却没有拆开任何一封信。
只等桌案上的告急信件堆成小山,他才开口。
“今天送来多少封了。”
军情紧急,参军李茂才不敢犹豫,生怕落一个贻误军机的罪名。
“回禀大将军,这已经是第九十三封了。”
听到这个数字,陈庆知没有丝毫意外,反倒是冷笑一声。
“哼,如此明目张胆地进犯,真是不把我陈庆知放在眼里啊。”
“也好,有这份底气,说明胡人集结了极其庞大的兵力,就让我给他们包一个大大的饺子好了。”
虽然胡人提前发动了战争,但到目前为止,一切还在预料之内,所以陈庆知并不慌乱,反而游刃有余。
“命令同州府与代州府的守军放弃抵抗,向两翼节节败退,让出一道口子,让胡人进来。”
“把宣威镇以北所有地区的一切物资转运到宣威镇的仓库中,一粒粮食也不要留给胡人。”
陈庆知的战略很简单,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焦土战略。
彻底破坏即将被敌人攻占的地区,令敌人攻城略地,节节胜利,却得不到任何战利品。
如此一来,时间长了,个个好似强盗的胡人就会逐渐动摇军心士气,给晋军的反击创造机会。
李茂才应了一声,随即命人传递军令。
不出陈庆知所料。
胡人一路上高歌猛进,攻占无数府县,却一无所获。
渐渐地,一些胡兵认为这场仗白打了,不如等到秋天结束,汉人收获了庄稼再南下。
汗王铁里锲意识到,要让士兵们保持耐心,继续作战,就必须带他们干一票大的。
随着越来越多的情报传递到汗王手中,铁里锲决定,趁晋军反应过来之前,集结重兵,拿下宣威镇。
汗国有三十个常备万户,铁里锲一口气拿出了二十个,将宣威镇团团围住。
如果算上二十五个战前临时征召的非常备万户,这一场战役,胡人动员了近五十万人马。
而驻扎在宣威镇中的晋军,只有十万出头。
如此悬殊的兵力比例,但凡是个正常人,一定会选择苦守待援。
但陈庆知之所以能在三十多岁的年纪,就成长为帝国最重要的统帅,正是因为他具备常人所不具备的能力。
他将城中精兵抽调一空,全都摆在城北列阵,五万步兵,三万骑兵,背靠坚城,大有背水一战的气势。
野战是胡人的强项,如果兵力均衡,他们从不会放弃用野战的方式消灭晋军。
如今己方兵力远胜晋军,大汉铁里锲更没有理由拒绝野战了。
因为战场宽度不足,所以铁里锲只动员了十五万兵马,另有十万人作为预备队,在关键时刻投入战场。
至于剩下的军队,则被命令继续围困城池,伺机攻城。
城门前的大片空地上,身穿重甲的晋军将士闪耀着金黄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而对面的胡人军队,则大多穿着皮衣,汇聚在一起,形成了黑色的海洋。
见到这一幕,许多晋军士卒忍不住惊叹一句。
“这么多人马,这些胡人怎么像草原上的野草一样,怎么也烧不尽,怎么也杀不绝呢。”
但更多的士卒却是充满斗志,恨不得下一刻就杀入万军之中。
“好好好,有这么多人头,不愁没钱换酒吃了。”
这八万人马是陈庆知手头最精锐的部队,在边关苦战数十年,磨练出了一大批精锐敢战的老兵。
如果当初赵鼎的三十万南征军摆在战场上,恐怕一个照面就会被陈庆知击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