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在牢房的栏杆上,看到这样一幕画面,郑权惊得目瞪口呆。
自己隔壁牢房的犯人,竟是传说中的驸马爷。
想起方才赵鼎的话,郑权忽然感到受宠若惊。
相隔一道墙壁,和驸马殿下近距离对话,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他很想开口,祈求赵鼎将他救出来,他甘愿捐献万贯家财,以助军用。
但郑权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起码要等赵鼎和郡守沈涛说完了话。
郡守沈涛依旧匍匐在地面上,哪怕额头上的汗水成了一道瀑布也不敢擦拭,更不敢抬头。
下面的人错将赵鼎抓进监牢,他身为郡守,难辞其咎。
此事可大可小,若是赵鼎不想追究,九陵郡好吃好喝地招待一顿,然后将大军礼送出境便是。
若是赵鼎想要追究到底,那就麻烦了,大军攻城,将他沈涛碎尸万段都算便宜了。
只怕生活在老家的家人也难逃责罚,流放千里。
为今之计,只有拼尽全力,祈求赵鼎的宽恕。
“微臣不敢。”
“微臣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殿下和大人们不敬。”
听到沈涛的回答,赵鼎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城外有上万兵马,自己又是堂堂驸马,沈涛见了自己,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这才是常理。
向后一仰,赵鼎躺在草垛上。
“你这牢房睡得挺舒服,我甚至有点不想走了。”
“干脆这样好了,我躺在这九陵郡的监牢里,你领着九陵郡的官兵、衙役去岭南打蛮子,如何?”
“连堂堂驸马都敢关进大牢,可见你们九陵郡的胆子是极大的,若不上战场剿灭南蛮,岂不浪费了你们过人的胆识。”
赵鼎待在牢房不肯出来,并非是觉得这里舒服,而是不想就这么便宜了九陵郡守。
他堂堂驸马,被人关进监牢,若是不要点精神损失费,岂不有失威名。
日后别人见他仁厚,宽容,恐怕是个人就要上来踩两脚,长此以往,他这驸马还当不当了。
“不敢,不敢。”
沈涛领着九陵郡一帮官吏,跪在地上接连不断的磕头。
他们身上的官服、补子花花绿绿,再配上此起彼伏的动作,赵鼎的面前好似出现一条五彩缤纷的海浪。
见到此情此景,隔壁牢房的郑权大呼过瘾。
活了大半辈子,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些官员唯唯诺诺的样子。
他虽然家资颇丰,可在楚国,就连衙役都能上门敲诈,甚至将自己绑进监牢里。
沈涛这些朝廷命官就更不用说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甚至不屑于用鼻孔看郑权。
郑权不由得望向隔壁牢房的赵鼎,心说,大丈夫当如是也。
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像这位驸马爷一样威风,哪怕散尽万贯家财,折寿十年,我也心甘情愿啊。
无他,这种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别人的身家性命、前途未来,全都在你手中把握,一句话可定人生死,一句话也可改变千万人的命运。
掌握了这样的权力,哪怕给个神仙也不换。
沈涛一咬牙,一跺脚,狠下心来做了个残忍的决定。
徐明那家伙胆大包天,将驸马关进监牢,解铃还须系铃人,干脆将他杀掉,以解驸马殿下心头之恨。
“殿下,我这就派人将害您进入监牢的小人抓起来杀掉。”
沈涛一挥手,便有老仆领着几名捕快走出监牢,去捉徐明。
可赵鼎闻言,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沈涛为官多年,自然也是个人精,当即明白赵鼎的意思,这件事还不够令沈涛得到赵鼎的宽恕。
“听闻殿下要领兵征伐岭南,九陵郡虽无精兵强将,却物产丰饶,可以捐献物资,以助我大楚天兵南征。”
“微臣愿献白银万两,珍珠百颗,稻米五千石,驮马一百匹、驴骡三百头。”
“只求得到殿下宽恕。”
听到沈涛这话,赵鼎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但接下来赵鼎的话却令沈涛感到可怕。
“白银两万两,稻米一万石,珍珠二百颗,驴骡马匹五百头,马车五百辆。”
“不要走官府的帐,你私下里赠给我。”
赵鼎一张嘴,竟将数字翻了一倍。
沈涛面露难色,这些东西价值巨大,若是不走官府的帐,只怕他这些年贪墨的银两全都要花出去。
若是如此,自己多年辛苦做官,付出的努力岂不全白费了。
可一想到城外的上万大军,随时有可能杀进来,将他碎尸万段。
沈涛只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答应赵鼎的要求。
“谨遵殿下之命,下官一定在明天日落之前将物资送到您手上。”
见沈涛答应了,赵鼎这才起身,刚刚走出牢房,又想到隔壁监牢的囚犯。
自己和他也算有缘,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顺手救出来好了。
赵鼎伸手指向郑权,冲沈涛发号施令。
“把他放了。”
沈涛现在只求早点把赵鼎送出九陵郡,那敢节外生枝,休说郑权只是一个被陷害的富商,哪怕他是江洋大盗,沈涛也要放出来。
郑权万万想不到,当日一个衙役往自己身上穿戴锁链,自己便轻易落入了监牢。
如今赵鼎一句话,又令自己重获自由。
此刻,他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什么金银珠宝,全都是虚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也不能在主人有难时提供帮助。
唯有权力,也只有权力是最宝贵的东西。
郑权再也不想过被官吏们肆意欺侮、勒索的日子了,他要得到权力,他也要做人上人。
“殿下,草民愿追随殿下,哪怕献出草民的一切。”
郑权刚出监牢,便跪倒在赵鼎脚下。
数日的监牢生活,已经击垮了他可笑的自尊心和高傲。
手中没有权力,哪怕他是万丈高的巨人,面对官吏也要低眉顺眼,卑躬屈膝。
赵鼎扶起郑权,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
“出去再说。”
走出监牢,外面尽是披坚执锐,荷戟持戈的武士,从监牢门口直到城门,队伍长得一眼望不到头。
项敏领着百余名骑兵,骑着高头大马,早已在监牢外恭候多时了。
一见到赵鼎身穿囚服走出来,一旁站在郡守沈涛,项敏就气不打一处来。
“赵郎,这个郡守真是狗胆包天,让我杀了他给你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