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霍利疾顿时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早知道当日就不多言了,更不该提出,若是赵鼎做事出色,便破格赏赐。
“陛下,驸马既然天纵奇才,不如将他派至地方州县,做一郡守或别驾。”
“如此,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又有治理民政的才能,将来驸马便可进入朝廷担任高官,乃至丞相,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
霍利疾此言,是想将赵鼎调离朝廷,如此一来,赵鼎在地方上不管怎么折腾,也很难被皇帝得知,更难以对楚国的大局产生影响。
如此,霍利疾便能在稳定的局势下,维持住自己的权力和地位。
但霍利疾此言却并不显得有私心。
因为楚国培养人才的流程大体也是如此,先将人才派到地方上做官,等积累了经验,磨平了棱角,再调到朝廷担任要职。
如此一来,官员们不仅能收获经验,成长为合格的官吏。
还会因一朝得到赏识,成为朝廷重臣,而对皇帝产生感激之情。
先贬后升,这便是用人之道。
以往,霍利疾提出这样的建议,楚皇都会欣然接受。
但这一次,楚皇却摇了摇头。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没有时间再慢慢培养了。”
“敏儿要统领大军征伐岭南,我楚国天兵一人可当五蛮,打败蛮人是手到擒来的事。”
“但我唯独担心后勤问题,若是后勤上出了事,就算百万大军出征,又有何用,不过是派出去一群饿死鬼,给蛮子们送人头罢了。”
战争的关键从不在于战场上某个计谋的成功实施,也不在于将领的战术使用得当。
而在于强大的后勤保障,令军队有充足的物资,能够持续不断地,心无旁骛地战斗。
赵鼎对于这点深以为然。
若是当年秦赵长平之战,赵国的补给线能源源不断地为赵军输送粮草,这场决定国运的战争中,谁能笑到最后还是个未知数。
“既然驸马有能力胜任户部的差事,自然也有能力管理大军的后勤。”
“我打算先擢升他为户部左侍郎,再令他以户部侍郎的身份,前往南征军中主持后勤。有他和项敏在,夫妇同心,其利断金,朕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左相霍利疾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念头。
赵鼎就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他崛起的势头根本无法控制。
有他在,南征必定会大胜而归。
这势必会给右相石泉北伐的底气,届时,晋楚两国的大战就再也无法避免了。
等到战争胜利,一大批军人凭着军功成为楚国的新贵,恐怕自己这一派主和人士的地位便将一落千丈。
霍利疾想阻止楚皇,可好半天过去,脑海里却空空如也,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鼎成为新的户部左侍郎、加征南行军司马,全权负责南征军的后勤事务。
几日后,当旨意传来时,赵鼎正在自己的银安殿中庆祝鼎香商号的成立。
鼎香商号的成立意味着赵鼎的二锅头生意步入正轨,今后,他可以彻底做一个甩手掌柜,每天躺在床上数银子就行了。
可就在赵鼎享用珍馐之际,赵金直却愁眉苦脸地来找他,向他诉苦。
“殿下,这商号的事务实在是太繁杂了,小人根本忙不过来啊。”
“这是为何?我不是派邹静云去临时帮忙了吗?”赵鼎有些疑惑。
邹静云的学习能力很强,短短几天功夫,已经能够很熟练地处理商号的事务了。
有他从旁协助,按说赵金直应该感到轻松才是。
“殿下,有邹大人在,小人的确轻松许多。”
“可是小人现在还兼着新安庄的庄头一职,每天都要去处理各种事情,小到农具损坏,大到组织人力维修水力设施,全都要小的亲自去一趟。”
“每天城内城外两头跑,小人实在是吃不消。”
听到赵金直的诉苦,赵鼎不禁笑出了声。
心说,难怪看你这两天消瘦了不少,我还以为是有邹静云在一旁监督,你没油水可捞了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也该想办法帮你解决了。”赵鼎神色凝重。
他在想,该不该把那项跨时代的制度拿出来用呢?
这项制度能够适应这个时代落后的生产力,但赵鼎却担心。
万一楚国上下将这项制度推广开来,会不会造成难以预料的结果。
但一想到这个国家实质上的统治阶级,地主阶级。
他们大多是奴隶主身份,一旦采用这项制度,旧的主奴关系必然消失,奴隶主们将凭空损失一半的财富。
即便他们能看到这项制度的优越性,也不可能采用。
毕竟,割肉的滋味可不好受。
“赵金直,我告诉你一个减轻负担,又能提高奴隶们积极性的办法,你听好了。”赵鼎故作神秘。
赵金直十分好奇,凑到赵鼎身边,聚精会神地听着。
可他才刚听了两句,便大惊失色。
“殿下,万万不可啊。”
“若是赐予他们平民身份,谁来为您耕田呢。”
“你先听我说完。”
赵鼎安抚了赵金直的情绪,又接着说。
“这项个人联产承包责任制,看似是要释放奴隶们,令我亏损许多,实际上和你想的恰恰相反。”
“采用这项制度,令自由奴们租种我的土地,他们的劳动积极性将会大大提高。而他们的税负由我来代为缴纳,此外,每年我还要收他们高额的租子。”
“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成为自由人,仍然被我束缚在土地上,要为我劳作至死,和那些奴隶们没什么区别。硬要说有区别,那就是这些人的积极性更高,可以给我产出更多的粮食。”
此话一出,赵金直还没弄明白,邹静云却提出了疑问。
“殿下,这不就是晋国的租佃制吗?您为何要再起一个新名字呢?”
面对这个问题,赵鼎会心一笑。
“等你们听了这项制度的最核心之处,你们就会知道我的高明了。”
“租佃制下,地主们只向奴隶收取租子,别的什么也不做。”
“我就不一样了,我会组织佃户们以家庭为单位,进行集体劳动,修缮田间地头的水渠、水车、水坝,乃至打水井、修磨房等事。”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保证佃户们的生产积极性,还可以保证田地的收益,令佃户们遇到水旱灾害时有更强的抗风险能力。”
听了赵鼎这番话,邹静云若有所思。
赵鼎的制度看似寻常,却蕴含着不一般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