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赵鼎两人吃肉喝酒，喝了个酩酊大醉，直到日上三竿才醒。
睡眼惺忪的赵鼎揉了揉眼眶，给自己来一套眼保健操。
“连醒酒汤也没人送，真不拿我当主子啊，也好，没人打扰我才能睡到太阳晒屁股。哈哈。”
笑声之余，赵鼎却眉头紧皱，离开陈家是一项漫长的计划，要么得到陈丞相和父皇的同意，要么他们二人失去权力。
要达成任意一个都难如登天，最简单的办法反而是赵鼎在陈府苦熬，一直熬到晋帝驾崩，熬到陈丞相致仕。
可到那日，赵鼎也老了，就算离开陈家，也难以享受奢靡快活的生活了。
“我会向父皇证明，我的价值比陈家大多了，把我当做一枚拉拢陈家，将陈家父子绑在他战车上的棋子，是他一生最愚蠢的选择。”
这时，赵鼎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房间的门开了。
担心项敏出意外，自己昨天白费功夫，他急忙走进去查看。
屋内的一切陈设都保持原样，唯独床榻上空空荡荡，少了项敏。
赵鼎走上前查看，发现了项敏留下的纸条。
“我本以为你是个有着侠义心肠的大丈夫，没想到竟趁我昏迷上下其手，看光我的身子，我项敏不是甘愿吃亏的人。玉佩且暂存在你手里，等我办完其他事再来找你。若你尚未婚配，我便要你为我负责。若你已然婚配，我便让你从世上彻底消失。”
看到这些话，赵鼎苦笑一声。
“难道大晋的风气保守到这个地步了吗？明明我只为你脱下外衣，治疗肩膀上的伤口。”
他不知道的是，项敏昨日的确被人看光了身子，而且这个人与赵鼎关系十分亲密，正是他名义上的妻子，陈绣。
“好事没做成，反倒被人记恨上，我赵鼎这体质真是够倒霉的。”
“我看那项敏随身带剑，又有和人战斗过的痕迹，可见是个有武力在身的女子，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刺杀我。”
赵鼎忽然有些为自己的安全担忧。
“姑爷，姑爷。”
周炳醒来发现不见了姑爷，急急忙忙跑进来寻找。
“干嘛这么着急，我又没消失。”
“大事不好了，老爷要你现在去见他，还说不准告知任何人。”
周炳带来的消息让赵鼎很是意外，自己怎么又引起这位相爷的注意了？
和周炳一起面见陈丞相，赵鼎拱手行礼，这次陈丞相却罕见地没有拒绝。
他接过侍女端来的茶碗，慢慢品着茶，缓缓开口。
“九皇子真是妙人一个，不喜欢读书写字，也不喜欢骑马射猎，反倒喜欢搞些经世致用的学问，行那商贾之事，在皇室乃至京城勋贵子弟中都算得上是最独特的人。”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白，昨晚你为何要救下那名女子，却不愿向我汇报。”
“你在监视我？”赵鼎怒目圆睁。
他体验够被监视的待遇，很不自在，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仓鼠一样。
“这是关心。”陈丞相为自己辩解。
“承蒙泰山大人厚爱，小婿可承受不起这份关心。”赵鼎拱了拱手，表示自己不需要。
“圣人言：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佛家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如果非要说出一个理由，那就是我在为自己积攒阴德。”
陈丞相点了点头，显然是很满意赵鼎的回答。
“至于为何不向您汇报，也是为了自己乃至陈家的安危着想。”
“昨晚那名女子在和人打斗后，能够拖着一身的伤进入陈家，可见武艺高超，而她身上所穿衣物、腰间所配利剑，皆是材质不凡。可见此女来历不俗，或许是某个高门大姓、江湖大派出身。”
“若向您汇报，您却报官将她抓捕，甚至扔出府外自生自灭，我陈家必定又添一大敌。”
“您和陈将军在的时候无所谓，可致仕之后陈家该怎么应对敌人的报复呢？”
听到赵鼎的回答，陈丞相竟然连手中的茶碗也忘了放下，连茶水流进衣袖也没注意。
此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识，对于安危是非思考的和我思路相同，看来外界传闻九皇子无能至极只是一句谣言，或许正是他的几位皇兄担心他展现才能，会成为皇位争夺中的对手，才放出这样的谣言。
“好。”
陈丞相不知该如何评价，就算他在这个年纪，考虑事情也未必会有赵鼎如此周到。
“只是你忘了仔细探究她的身份，为陈家添一仇敌固然不妙，可如果要抓捕她的人是朝廷，你的所作所为就成了和朝廷作对。”
“而天下间最不能得罪的，便是朝廷。”
赵鼎瞪大眼睛，听岳父这意思，项敏是敌非友。
项敏姓项，而项正是楚国皇室的姓氏，莫非项敏是楚国皇室旁系，被楚国挑中，派到大晋刺探情报的细作？
这倒是解释得通，皇室旁系不稀罕，连九品小官也不如，尤其楚国皇室旁系子嗣众多，没有十万也有五万。
挑出来一个武艺过人，长相柔美的女子做细作并非不可能。
而且一名细作身处敌后，很容易叛变，选择皇室旁系更能保证忠诚。
“你可知什么是朝廷。”陈丞相忽然发问。
“朝廷就是陛下。”这是赵鼎的看法，也是现代社会大部分人对君主专制国家的看法。
但陈丞相的看法却截然不同。
“陛下虽然至高无上，却代表不了朝廷。”
“你年纪尚幼，说多了你也不理解，等你日后经历得多了自然明白。”
陈丞相身边侍奉的老仆端来一方木匣。
“这拜匣之内装的是老夫的名刺，你且拿着，若在京城中遇到了什么难处，就交给各级官员们看看。老夫虽年迈，却还有几分薄面可卖。”
“不要拒绝，你既然入了陈家，这点东西也是我该给你的。”
接过拜匣，赵鼎脸上布满了受宠若惊的表情。
名刺即是古人的名片，一定程度上代表某人。
实用点来讲，见到这张名刺的人，一定会看在陈丞相的面子上，尽自己最大能力给赵鼎方便。
比如说遇到官差缉拿江洋大盗，要求检查货物，寻常商贾最怕遇到这种事了，官差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刀子捅进去搅和一顿，许多商品都会因此损毁无法售卖。
而手持陈丞相的名刺，赵鼎完全可以拒绝任何官差的检查，就算他说自己藏匿了贼人，京师顺天府衙门的捕头来了也不敢查。
赵鼎的心有些触动，自己这位便宜老丈人，并没有那么苛待自己。
就在赵鼎想要上演一出父婿情深的好戏，周炳拉了拉他的衣角。
“姑爷，邹长史和福总管来了，正在客房侯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