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儿的弟弟死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个至亲也撇她而去。
可怜的弟弟,那么小就失去了父母的疼爱,姐弟俩跟着爷爷没有生活几年,爷爷也撇下他们走了,跟着叔叔婶婶生活的这几年里,因为妻管严的叔叔没有骨气,镇不住自己的老婆,姐弟俩没少挨婶婶的白眼也没少受冤枉气。
特别是自己在东城市一师的这几年里,自己一周才能回一次家,弟弟一个人在家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为了怕姐姐在学校担心自己,每次弟弟总是安慰张婉儿说,自己在家很好。
张婉儿禁不住悲从心起,是不是因为这人世间太苦了,所以,弟弟才撇下她追寻自己的爹妈而去?
学音乐的梦想更像这天边断了线的风筝,越来越远,越来越遥不可及。
还有张少伟,这个自己唯一可以说上话的人,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转眼间,这茫茫人世间好像就剩下了她自己!
“张婉儿,你在哪儿?赶快给老子滚出来!” 王世豪的叫骂声在院内响起,张婉儿吓的心中一抖,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我刚下班回家。” 张婉儿战战兢兢地说。
“他妈滴,你长不长记性啊,说过多少次了,回家就要做饭,磨磨蹭蹭地,你是不是想要饿死老子啊?” 王世豪结婚后原形毕露,对张婉儿非打即骂,还经常家暴她。
“好,好,我这就去。” 张婉儿低下头,快步朝厨房走去。
“喂你这么多粮食,连个蛋都不会下,踢死你这个不下蛋的老母鸡!” 张婉儿的婆婆又在院里指桑骂槐。
结婚快一年了,张婉儿还没有怀孕。
王老中医曾多次给儿子儿媳把过脉,每次把脉过后,他都会给张婉儿开一些药调理身体。
但他心里清楚的很,儿媳之所以不能生育,根本的原因不在她,而是自己儿子的问题。
根据他多年的从医经验,王世豪的这个病不好看。
当初儿子小的时候没有注意,等到结婚了迟迟不能生育,王老中医这才发现儿子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在村里,如果谁家后代没有一个男孩,就会被邻居看不起。怕自己的老脸上无光,更怕在儿媳面前没有办法交代,所以,王老中医一直隐忍着没有说出实情。
这下可苦了张婉儿,她被自己的婆婆看管着,要求她一天两顿,早晚都要喝那些苦兮兮的中药。
这不,吃完晚饭,张婉儿前脚刚回到自己的屋里,婆婆后脚就端着药撵了过去。
“给。''她婆婆没好气的把盛满汤药的碗掼到了桌子上,转身走了出去。
张婉儿看到婆婆走后,端起碗,快步来到了里屋,她准备把药倒进洗脸池下面的下水道里。
她实在是喝不下去。
王世豪恰巧也走了进来,发现媳妇不在外屋,他便向里屋寻去,一眼看到张婉儿在倒药,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药碗,转身放到桌子上,回到里屋,对着张婉儿劈头盖脸就开始拳打脚踢。
张婉儿咬着牙不敢吱声,越吱声他打的越狠。
王世豪叫骂声传到了院里。
“成何体统!”另一间屋子里的王老中医听到了儿子的打骂声,忍不住掀开门帘,准备前去制止,看到老太婆那恶狠狠的目光,跨出门槛的脚又像往常一样乖乖地缩了回去。
......
因为才下过雨,田螺小学前面的那条小溪水位暴涨,奔腾着朝下游涌去。
张婉儿骑着自行车去上班,脸被打的肿胀了一圈儿。
打人不打脸,但这王世豪偏偏就打她的脸。
她不知道怎么去上课,她更不知道怎么样一次又一次地面对同事和同学们对她投来的异样的目光。
每天上班,她都刻意逃避着不从田少卿曾经住过的那间单身宿舍路过,每次不得不经过的时候,她就会一阵心悸,加快脚步,飞奔而去。
这间宿舍,令她想起了屈辱的过去。
但她恰恰几乎每天都生活在田螺小学里,想逃避,都逃不出去。
父母走了,爷爷走了,弟弟也撇她而去,唯一的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叔叔,却整天病恹恹地躺在那里。
张婉儿支起自行车,在小溪前面找了一块儿石头坐下。
她想,自己如果没有碰到田少卿,如果没有单身宿舍的那一幕,她也许就不会深受打击,几乎抑郁,成绩也不会一落千丈,不得已考入东城市一师。
不上东城市一师 ,那接下来的种种厄运是不是就不会找上自己?
张婉儿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只是,她对田少卿的恨意,又叠加了厚厚的一层。
盛满蜂蜜的玻璃瓶、想替自己老师承受病痛的天真无邪的少女、单身宿舍里不堪回首的过去、东城市一师、张少伟、跌落悬崖而死的弟弟、自私自利的婶婶、窝囊的叔叔、朝死里家暴自己的王世豪、怯懦的公公、恶毒的婆婆……
张婉儿的头被打的疼的厉害,她实在不想再想了。
人间实苦,不如离去。
一个念头在张婉儿脑海中升起,她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没有一丝留恋地朝着奔腾的小溪跳去。
“扑通”一声。
“张婉儿!张婉儿!” 已经退休的老校长恰巧到田螺小学办事儿,路过此处,看到了轻生的张婉儿。
老校长急的大声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