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大成每每面对着苏宁,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带了几分疏离和不安。
那是对陌生的有威慑力的人的恐惧使然,而并非是对出嫁的亲生女儿该有的情感。
苏宁步步逼近,苏大成已经退到了门口,退无可退。
苏大成这会儿像是回过味儿来,定了定心神,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亲哥都已经下不了地,骨头里打了钉子了。
你在这儿做你的买卖,不管不问,既不出钱,也不出人。
苏宁,你是什么意思?有你这么当妹妹的?”
苏大成看着一众吃饭的食客,又在这些人中间来回转圈着问,“你们评评理,她这么做对还是不对?
这么狠心肠,冷血的女人,她做的饭,你们也敢吃?”
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苏大成颠倒黑白,如果不说清楚了,苏宁的名声恐怕也就臭了。
上一世的父亲,虽说冷漠,却保持着还算过得去的体面,起码在外人面前,他是一个会维护自己的父亲。
然而,苏大成却又一次刷新了苏宁的认知。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父亲是拿自己的女儿当做摇钱树,如果这棵树不掉钱下来,那它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对于苏宁来说,不管什么时候,赚钱都是排在她心里第一位的,也是最能给她安全感的。
断她财路,犹如杀她父母。
苏宁自然不会给苏大成这个诋毁自己的机会,她扬声道,“事情都讲个因果循环,为什么我不管他?
从小到大,家里就没有把我当成是这家的女儿。
我是丫鬟,是这家的牲口,我是给苏富贵换彩礼的一个物件,我所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让苏富贵,让苏家过的更好,我不配有任何自己的想法,更不可能把我挣的每一笔钱花在自己身上。
我不给苏家,就是我有罪,我不忠不仁不孝不义!”
苏大成一提到这,就特别有话说,“家家都是这样,怎么你就不一样?你是谁?难不成我还立个牌坊给你供起来不成?”
苏大成声音越说越高,“我就问你,富贵的手术费,你出不出钱,你去不去医院伺候?”
“我再说一遍,我苏宁挣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我自己,和对我好的人身上,苏家任何人,我不会给分文,包括苏富贵。”苏宁道。
“你个死丫头,小畜牲!”苏大成心里的确是怕苏宁的,但却还是被苏宁这话激怒了,扬了巴掌。
然而,这一巴掌到底是没落下去。
苏大成的手被人从身后死死的钳住了,他猛回头,就看到了陆信阴沉着脸色站在他身后。
“大叔啊,刚一见面,火气就这么大,是不是中暑了?”洪兴笑的贱兮兮地道。
随即指了指自己这一桌,朝着陆信勾勾手,“来,陆信,把你老丈人请过来,快点坐着,消消暑。”
陆信用手钳住苏大成的手腕,苏大成疼得嘶嘶直喊,却又没法挣脱陆信,苏大成只能顺着他的力气走,不然,手就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给扭了。
“哎!陆信,你放开我,我可是你长辈!”
陆信大手用力拍了拍苏大成肩膀,把他按坐在了位子上,“你要打我媳妇,是长辈,是亲爸,任何人都不行。”
陆信他们今儿几个朋友约在苏宁店里吃饭,顺便谈点买卖上的事儿。
正巧,他们就坐在靠墙的那一桌,以至于苏大成刚进门的时候没看见。
本来,如果只是骂架,陆信也不方便掺和,但是,苏大成既然要动手,那他就不能坐视不理。
对于苏大成,陆信真动手也不好,让苏宁难做,但是,又咽不下他欺负苏宁这口气。
正好,洪兴在,他最擅长骂架,可以和苏大成来几个回合。
苏宁感激地望向陆信,微微抿唇,有些动容。
洪兴又在一边道,“老爷子,我不得不说你几句,虽然按理说,这晚辈得敬着长辈,但也得长辈他是值得尊敬的呀。
要是个为老不尊的,不当狗屎臭着,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苏宁她……”苏大成要说话,却被洪兴打断。
“我听说了,她从小就孝顺你和她妈,又对哥哥好,就连她和陆信结婚的彩礼,她都分文没要,给她哥了。
婚后,这不是有啥事儿都先想着你们,把自己家过得跟收废品的似的,苏宁嫂子已经很够意思了。
大爷,那就算是薅羊毛,也不能可一个羊身上薅吧,你换一只啊,你不是还有闺女么!再不济,你薅你儿子呀!”
洪兴这话,说的又讽刺,又好笑,一旁的很多个顾客都跟着笑了,就连苏宁都跟着笑起来了。
也只有苏大成全程铁青着脸色听着。
陆信对苏宁道,“你去忙,没事儿,这有我。”
苏宁点头,又回了后厨。
再次拿上铲子,她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杜大伟和周正也听了个大概,周正问苏宁道,“没事儿吧?你爸还赖着不走,跟你要钱么?”
苏宁却笑着摇了摇头,“现在,也不是他苏大成说走就能走得成的。”
屋外,洪兴还在对苏大成进行思想教育。
“我说苏大爷,都什么年代了,你还那套重男轻女的东西!你是谁生的?还不是女人么!你瞧不起女的,那没有女的哪来的你啊!
苏宁过得好,那是她努力应得的。
哎,你们说,是不是还真应了那句,人不患寡,患不均。
问题是,人家苏宁自己挣的钱,凭啥要给她那个好吃懒做的大哥。
我可都听说了,白梅走后门把苏家大哥办到厂子,这本身就不合规矩。
苏家大哥进厂子车间不好好做防护,他受伤纯属个人行为,厂子不赔一毛钱,他是要涨点教训的。
再说了,这白梅脑子抽了,给苏宁大哥安排活儿,你们也就真敢来,这不是摆明了是借你们当幌子,要坑苏宁么!
我觉得吧,你要是真想要精神补偿费用,那也不能找苏宁啊,去找白梅!
她给苏富贵安排的活儿,找她就正合适……”
洪兴巴拉巴拉一顿输出,听得苏大成是一愣一愣的,旁的有些没听进去,但是,有一句,他听进去了。
“得找白梅,是她把富贵弄到厂子的,不是她,富贵也不用遭罪,家里也不用花这么多钱!”苏大成决定了。
“哎,这就对了!来,大爷,咱们走一个!”洪兴说着,便端起了酒杯,对着陆信挑了挑眉,陆信对洪兴竖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