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站到了大殿中央,扶苏拱手朝着嬴政俯身一礼:“扶苏,拜见陛下!”
嬴政定定地看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长子,目光有些遥远。
他觉得,他的长子比之当年的自己,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平身吧。”
远远端详着扶苏的面容,恍惚间,嬴政竟然感觉自己好似从未见过自己的长子一般。
恍若隔世,莫过于此。
“扶苏,上来。”
唤着扶苏,嬴政恍惚又听见经年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政儿,坐上去。”他的父王对他说。
扶苏眼眶愈发红了起来:“是。”
望着扶苏的一步一步走向嬴政,群臣感觉自己的内心很快宁静下来。
痛苦、愤怒、怨恨、哀伤,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刻消弭殆尽。
他们感觉自己又行了,腰杆子也支棱了,皱巴的脸上也泛起了红光。
芜湖,太子提前定下了!他们的小命彻底安全了!
如果不是陛下和未来的太子殿下还在,他们真想仰天长啸,并顺势发出毒唯的阳光嘶吼!
陛下他真的,好爱我们!!!
走到嬴政身前,扶苏眨巴眨巴自己酸涩的眼睛,努力忍住自己的泪水。
“阿父。”扶苏轻轻叫了一声,用只有他们父子之间才能听得到的声音。
嬴政坐在皇位上,定定地看着扶苏:“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听见嬴政的回应,扶苏再也忍不住了,就好像泄洪般地,泪水如瀑布一般奔腾而下,有着他那满腔孺慕之情的声势浩大。
嬴政不喜欢哭,也不喜欢看别人哭,因而见到眼泪时,往往是当即便厌弃地转身离开。
他从未见过那么多的泪水,就好像咸阳一整个冬天的大雪。
难不成,在原本的历史上,他是因为这小子太爱哭,才迟迟不立储吗?
嬴政抬起手,轻轻落在扶苏的小脸上,指腹一下又一下地为扶苏擦着泪水。
可是擦得满手都是扶苏的泪了,扶苏还是在哭。
他没有哄过孩子,也没有被哄过。
见泪水擦不完,嬴政只好轻轻地放下了自己的手。
“怎么那么爱哭?”嬴政的声音中没有责备,他只是很疑惑,又有些无奈。
扶苏望着眼前的父亲,潜藏在他脑海深处,被嬴政地抱着的记忆渐渐清晰。
在泪光中,十三岁的扶苏感觉自己好似借回了自己三岁时的眼睛。
他看见在那日暖风和的日子里,自己的父亲抱着小小的他站在斑驳的光影中。
那时,他的父亲眉目舒朗地对他温柔地笑着。
然后他当时做了什么?扶苏不记得了。
将泪水眨落,扶苏上前一步,抱住了自己的父亲。
“阿父... ...”扶苏在嬴政的颈间低低地呜咽。
像是很久很久才等回了出去狩猎的父母,幼兽低低呜鸣着凑上前,只能反复地蹭着父母的面庞,久久地待在父母的身边才能安心。
扶苏就像那般,像嬴政还会抱他时那样,他紧紧搂着嬴政的脖子。
扶苏还很小,长得也不如自己父亲小时候那般高大。
搂住扶苏,嬴政心中疑惑更甚,这臭小子每天都没好好吃饭吗?
怎么会那么弱?
嬴政很确信,哪怕是十岁的自己来了,也能将扶苏压着打。
一阵无言,嬴政彻底理解了原来历史上的自己。
那么爱哭,又那么弱,怨不得自己能犹豫到咽气前才确定继承人。
只用一只手,嬴政也很轻松地就将扶苏提到了自己的龙椅上。
扶苏一惊,睁着大大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嬴政。
哭倒是没继续哭了,只仍在一抽一抽着。
他那神情不像坐在龙椅上,倒像是坐在针毡上。
嬴政轻舒一息,叹道:“以后好好吃饭。”嬴政的目光中罕有地带上了怜爱。
在原来的历史上,他蹉跎了一生最终的答案是扶苏。
那就算扶苏真的到了最后也不如他这个父亲,他也该认了。
“儿臣... ...”扶苏原本想说自己的有好好吃饭的。
但在嬴政温柔的注视下,扶苏将后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随后吐出一个“是”来。
真好啊!被阿父关心了!
太好了,阿父还在身边。
小小的扶苏坐在嬴政的身边,只占了很小的一个位子。
御案之下,满朝公卿心神俱震,眼珠子窜得比关在笼子里的老鼠还剧烈。
群臣:我滴个亲娘诶!我们看见了什么哇!
虽然还没见陛下下旨立储,但如果这都不叫储君的话,那还有什么叫储君?!
陛下,我等懂了,真的,以后我等见到扶苏公子,一定像见到您一般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