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的尸体被送到了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就仿佛看到肉块的饿狼一样围了上来。
没有一个人因为这样一个和人有着一样面貌的生灵被剖心的死状而露出不忍的表情。
他们拿着记录平板，用审视物件的眼神打量着人鱼，叽叽喳喳地商量着待会儿要做哪些实验项目。
很快，人鱼的尸体被投入到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中。心口的血都还没干透，随着躯体的浮动而漫开血雾。
没有心脏的人鱼皮肤再也没法刀枪不入，任何刀刃都能够轻易从他身上割下一片肉。
于是，无数的针头和电极插入到了他的身体中，另一端则连接着各种各样的仪器和记录仪。
实验开始。
意识原本已经陷入混沌的小人鱼突然感到一阵从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仿佛自己在被一群深海电鳗围攻。
他痛苦难耐地微微张大了嘴巴想要发出声音。
而这一幕刚好被记录的研究员发现，他两眼放光，兴奋地找来负责人，说道：
“这条人鱼还活着！”
“我的天哪，他的心脏都已经没了，竟然还活着！”
“太神奇了！”
“人鱼比我们想的还要顽强。”
“......”
人们纷纷围了上来，嘴里发出惊叹之声。
这一发现也惊动了正沉迷研究人鱼之心的塞勒涅。让他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特意赶来了实验室一趟。
当看见电流打开后人鱼面部的变化尤其是各项数据都有明显的起伏后，塞勒涅也难掩激动。镜片后深蓝色的眼眸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发出狂热的光彩。
他向前一步走到玻璃壁前，把右手贴了上去，抬头深深地凝望着里面飘着的人鱼，仿佛在瞻仰什么举世震惊的艺术品一般。
他收集的笔记上分明说的是，当人鱼失去心脏的那一刻它们便会彻底死亡。
可是事实却证明，人鱼的生命力比人类想象的还要顽强。失去心脏快要一个小时了，生命体征依旧存在。尽管微弱，却代表着他还活着。
莫钦带给他的惊喜却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然而此刻的莫钦正被周身传来的剧痛感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死、赶紧死。
可是死神却像是在来他这里的时候迟到了一般。尽管他动弹不了一点，却要承受无法忍耐的痛楚。
在疼痛的刺激下，感官神经被无限放大，莫钦隐约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待会儿再增加几项实验。解剖之前也要进行生命体征测试，等完全消失后再送上解剖台。”
尽管莫钦的听觉能力已经很微弱了，但仍可以分辨出那语气中的冷漠和平淡。
一瞬间，他脑中的某根已经被磨得很脆弱的细弦突然绷断。如同一根高频颤动的钢筋那样发出阵阵震颤的嗡鸣。
大脑里的思绪瞬间放空，随即，一股浓稠的苦意弥漫上来，苦得他想要哭。
他痛苦地哀嚎、吼叫着，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反而因为生命体征暴涨引起了实验员极大的兴趣，将电流强度开得更高。
从此刻开始，心脏被心爱之人挖出来时的茫然渐渐化作了恨意，开始生根发芽。
----
与此同时，塞勒涅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专心地研究人鱼之心。
心脏在离体后便沉寂了下去，鲜亮的色泽也变得黯淡。
洗干净表面的血水，能看到整个人鱼之心呈现出一种蓝青色的外表。血管纵横交错，就像一个鼓囊囊的大肉块。
但很快，原本柔软的心脏在空气中逐渐变硬，如同铁块一般。
虽然塞勒涅的反应很快，在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就将人鱼之心放入了真空。
然而即使动用了激光切割，他也无法从已经变硬的人鱼之心上切下任何一点东西。
塞勒涅在实验室里捣鼓了半天，却颓丧地发现他竟然拿人鱼之心一点办法没有。
正当他冥思苦想该如何分解出人鱼之心的成分时，门铃却在此时突兀地响了起来。
塞勒涅本不愿响应，此刻有来访者对他而言无异于打扰，但是AI传来提示，来的人是哈曼斯指挥官。
塞勒涅没有办法，只能黑着脸暂停实验，脱下白袍走过去开门。
直逼而来的是一张焦急愤怒的面孔：
“皮尔教授，你真的拿到人鱼之心了？！”
塞勒涅推了推眼镜框，动作中透露出了他内心的不耐。
平静地点点头，道：“是的。看来哈曼斯将军的消息很灵通，这么快就听说了。”
缪塞尔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山一般立在塞勒涅跟前，浑身上下透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仿佛下一瞬就要伸手扯住对方的衣领。
“那他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塞勒涅并没有被他震慑住，反而抬起头毫无畏惧地同他对视着，语气淡然地说道：
“没有了心脏，人鱼当然是死了。”
虽然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可在亲耳听到之后，缪塞尔还是被残酷的事实震住了。
锋利的眸眼渐渐变得微红，恍惚间似是透出了一缕柔情。
随即爆发出疾风骤雨般的质问：“你...你真的杀了他！我还以为你跟实验室的那些人不一样，以为你至少还有人性！塞勒涅·皮尔，人鱼也是一条生命，你怎么能这么残忍！”男人咬牙切齿地吼道。
塞勒涅却用冷淡的眸眼瞥了他一眼，“哈曼斯将军，您是不是忘记了，他是一条人鱼。我们此次出海的任务就是为陛下取得人鱼之心。我只是忠实地在完成任务而已。”
缪塞尔却怒斥道：“可是他是有思想、有智慧的！不是一般的动物。纵使他是人鱼，也长了一张人的脸！你杀死他的时候难道都没有一点不忍心吗？！”
塞勒涅冷笑了一声，仿佛是在嘲讽对方的幼稚天真。
“我从来不知道哈曼斯将军竟然这么同情心泛滥，都泛滥到一个非人生物上去了。说到这个，将军您可是被誉为帝国的利剑。这些年代表帝国出战，杀的人没有几十万，几万也是有的吧。那个时候怎么没见您捶胸顿足地后悔不该杀死有智慧、有思想的人呢？”
缪塞尔顿了一下，又说道：“这不一样。莫钦他对人类是没有敌意的。他不会主动害人。不该遭受和敌人一样的对待。”
塞勒涅的耐心已经耗尽，冰冷地对他说道：“所以呢？哈曼斯将军是觉得我奉陛下的命令行事取出人鱼之心是个错误的行为吗？那么就请您去跟陛下说。我还有实验要做，请您立刻离开吧。”
说着便要关门。
缪塞尔眼疾手快地抵在墙边，感应到有人体遮挡，自动门向内回撤。
他换了种凶狠的眼神瞪着塞勒涅，语气狠戾带着急切：“好，这些我都不想再与你计较了。但是我要知道人鱼的尸体在哪儿！”
塞勒涅冷冷地看着他，心里已经开始思考起来要不要启动强制关门的程序。
沉默半晌，说道：“人鱼的一切都是归帝国和研究所所有。他的尸体已经拿到实验室里解剖分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