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了好一会儿,小祖宗才渐渐平静下来,窝在长歌怀里一动不动,戒备地盯着高璟的方向。
身前的男人柔声道:“小钦,白清流就在外面,你先跟他一起在外头等我一下,我有话要跟这二位说。说完了我们就回去,好吗?”
对长歌的话,莫钦一向不会有异议。他讷讷地点点头,对着神色热切地一直盯着他看的高璟瞪了回去,然后站起身走出门。
白清流果然已经逃脱挟持,拉着莫钦问他有没有受伤。直到确认对方从上到下都完好无损后,才松了口气。
愤愤地唾了口:“高璟这个王八蛋,居然带你来这种地方。真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说完,便要拉着他出去。
莫钦却摇摇头,指指眼前紧闭的房门,眼神中透出孩子气的狡猾。
白清流“哎”了声,刚要阻止,却见莫钦已经将耳朵贴到了门上,偷听起来。
然而厢房的隔音也不知为什么会这么好,听了半天,莫钦也只从门缝里听出了几个字眼---什么“莫知薇”、“红叶山庄”,其他的话也是断断续续地清楚了一截,然后又模糊起来。
他听到有个人说:“芜儿已经死了,她也付出了代价。”
.......
“各门各派的高手当日几乎被你杀了个干净,江湖可得好好太平几十年了。”
......
“是他不满足!若不是有消息说魔教教主抵达中原,我也不会找来这里!”
......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私藏莫钦!你的那点心思人人皆知,却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还想诓骗莫钦!”
之后里面好像就吵起来了,声音杂乱无章,听不清楚。
直到长歌大声说了一句:“你们以为只是月白衣一个人便让少主变成这个样子的吗!明明是你们这些人,一个一个,把那么多的苦难强加在他身上,他才会在最后完全没有生欲,选择和月白衣同归于尽的。”
“他这条命是从鬼门关捡回来的,失去了记忆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你们两个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要求他和你们走!”
“是谁,一次次用红叶山庄逼他就范;是谁,挟持他的姐姐让他为难!你们已经合起伙来杀了他一次了,还想让他再继续痛苦下去吗!”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白清流也在这时将莫钦拉走了。
直到夕阳西下,莫钦才在楼门口等到长歌出来。
彼时的他正坐在风月楼对面的茶馆铺里,正对着楼门的方向不断张望着。
直到三道身影从楼里走出来,他才蹦蹦跳跳地迎上去,拉住其中刀疤男人的胳膊,欢欢喜喜地说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长歌看着他,神色温和正如这华灯初上。
“是,我们回家吧。”
另外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也落到了青年身上,一个充满了不甘和退缩,另一个溢满了深情和歉疚。
对于莫钦来说,前尘往事已经尽了。从他少年时期再到青年,几乎都是在无止境的痛苦和欺骗中度过的。
他有那般包容的心和开朗的笑,实在不该被人为地再破坏一回。
没人知道,那一日在风月楼中,三个男人之间到底进行了怎样的一番对话。
只知道从此数年,千璃宗再未进驻琼山之界,而魔教也隐退天堑山,再无来犯。
这两个奇怪的男人离开后,当夜,莫钦却表现得和平常不一样了。
长歌像往常一样伺候他洗漱、铺好床再自己去洗澡。想到如果回得晚了,莫钦一定又要跟自己闹,就像个讨厌被忽视的小孩儿。
便加快了速度,擦干身体后披了件外袍便匆匆回房了。
然而,当他看见床上的景象时,却不由得愣住了。
青年裹着被子,坐床上,露出的一截手臂白生光洁,圆滑的肩头透着粉嫩的色泽,里面似乎已经脱干净了。
长歌一时不敢挪步,愣愣地站在原地,“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还以为又是对方的恶作剧,却见莫钦红着脸似是羞涩地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睡在一张床上不算是夫妻。所以我想跟你做夫妻之间才会做的事。这样,你就能彻底成为我的媳妇儿了!”
眼神亮晶晶地望着长歌,充满了期待的表情。
男人心中苦苦压抑着的欲望被他一脸天真却又孟浪的话语给勾了起来。趁着理智尚存,长歌狠命逼迫自己,才不至于迈开脚步走向莫钦。
他的表情隐忍道:“小钦,你现在还什么都不懂。等你学到更多东西的时候,一定会后悔的。”
莫钦噘起嘴,不满对方把他当做小孩儿看。
立刻申辩道:“只有你才会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明明只是想永远和你在一起而已。”
长歌浅浅地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莫钦的头道:“小钦,现在的你的确还不懂男女之事。我只是怕伤了你。”
“才没有!我今天在青楼里都看见了,两个男子分明也是能行周公之礼的。”
不等长歌继续说教,莫钦眼疾手快,抓住了他。
看着男人陡然惊变的脸色,他还不知死活地笑了笑,语气充满了骄傲:“看吧,我就说我懂的。”
长歌闭了闭眼,心里把高璟骂了个狗血喷头。
猛地抓住了某人乱动的手,语气忍耐到了极致:“够了,小钦,你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事的。”
这其实是男人的最后通牒,可惜莫钦并没有听出来,还一脸的洋洋得意。
“媳妇儿,嘿嘿,你就从了我吧。”脸上挂着不知是从哪个戏院里看来的反派笑容,就像个逼良为娼的恶霸。却因为一双星星似的大眼睛和一张清丽绝伦的脸蛋而丝毫不显油腻,反而透出一种纯粹的欲色,勾人心弦。
长歌叹了口气,语气不再隐忍:“这可是你逼我的。”
说着翻身而上,跨坐在青年两侧,自上而下地望着他。
眼眸深处,隐匿了数十年隐匿的情愫倾泻而出,再也不必克制。汹涌的爱意如同巨浪来袭,深邃而缱绻、激烈而洋溢。
身处风暴中的人儿却浑然不觉,还一个劲儿咯咯地笑。
男人俯下身,珍重地在青年唇边落下轻吻,哑声道:“希望你不要后悔。”
莫钦嘴角挂着微笑,正色着对他保证道:“今天我在青楼里其实偷看过他们是如何行房事的,放心,待会儿绝不会弄疼你的,媳妇儿。”
像个学过一遍便敢纸上谈兵、夸下海口的小学徒。
听了他的话,男人嘴中发出了一声淡淡的轻笑,看着身下人的神情又深了几分。
随后,床帘落下,被涌翻滚。
......
第二天,莫钦扶着腰坐起身,呜呜地哭着说长歌欺负自己。
男人好脾气地接受了他所有的任性打骂,又哄着他喝了碗粥。
没有听到道歉的青年又更气上了几分,心想这辈子都不要理他了。
一刻钟后,莫钦的“这辈子”过去了,他坐起身嚷嚷着要长歌给自己揉腰。
一直闹腾到了晚上,小祖宗的要求都没有停过。长歌一一照做,温和大方得就好像是莫钦无理取闹一般。
不过没过几天,莫钦就喜欢上了这项“活动”。他的身体早已成熟,心智却还保留在肆意寻求欢乐和刺激的年纪。
到了后来,就是青年一个劲儿地向男人索求,一副欲求不满的情态。
每回上床前,长歌都会在心里自责内疚自己的行为。可当那人翻开肚皮,像只贪欢的小猫似的做出邀请的情态,纯而妖、媚而不自知,他又总是情难自禁,无法控制自己。
渐渐的,白清流发现了两人关系突破的事情。毕竟他也不是什么纯情少男了,每晚从他们房中传出的奇异声响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见。
他找到长歌,两人大打一场。白清流败下阵来,只得一边骂着长歌,一边出门去给莫钦买下午的糕点。
几个月后,长歌买来了一辆马车,带着莫钦周游天下。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看遍山水。莫钦就像个最朴实天真的少年人,和心爱之人同游相伴,无忧无虑。
武林盟和魔教虽然都已经停了对长歌发布的追杀令,但在外他仍旧戴着面具。不仅如此,还给莫钦也买了一件帷帽,用来遮住面容。生怕别人看莫钦这么漂亮心生觊觎。
几年后,两人重新回到红叶山庄。长歌亲自动手修缮了一番,带着莫钦住了进去。
长歌仍旧无微不至地宠着他,事事替他想得周全,亲力亲为。
然而因为天蟾毒的缘故,莫钦只活到了四十岁。直到去世的那天,他一直都是个自由自在的少年。心里装不下任的何苦难和悲伤,与最爱的人相守相偎、相伴终生。
他这一生,前二十年被孽缘困扰,最干净的少年死在了最盛大的年纪里。却又从此涅槃,找到了一个爱护他、宠溺他、能够相伴一生的人。从此不枉此生。
莫钦死后一年,红叶山庄的墓园里多了一块石碑,静静地立在写着“莫钦”名字的碑旁。
它既不属于莫家人,也不是什么镇棺的神碑,上面只刻了几个字:
红叶山庄庄主莫钦之忠卫
长歌
一段横跨几十年,关乎两代人恩怨纠葛的往事,也终于了结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