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外,齐刷刷地跪了几排人,平日里在京城中耀武扬威惯了的公子小姐们此刻正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低垂下头,紧张惶恐地等待着皇上和贵妃的盘问。
莫钦跪在众人后面,和一众太监宫女在一起。得益于位置优势,让他能够偷偷打量这二位贵人。
皇帝崔元珏只有三十五岁却已在位十三年。
据说在他年轻时就是前朝皇子中相貌最出众的那一个。
而现在尽管已至中年却容貌却也丝毫没有衰退,反而愈显成熟庄严。一张棱角分明有如刀削的宽正脸上,五官齐整分明,剑眉星目、鼻如玉葱,眉宇间带着属于上位者的无形气势,彰显出不怒自威之态。远观沉稳大气、上位者的威严自内而外地散发着,近看却是一气质深远的美男,令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敬畏和安心。
莫钦心里啧啧道:“难怪这些皇子们一个二个都是美少年,原来是继承他们爹的基因了。话说璃国这皇帝长得还真挺好看的,即使他以后老了也会是个帅老头吧。”
系统听了后心中警铃大作,立即警告道:“喂,我跟你说你可别打他的主意啊。你这家伙都已经被太子看上了,可千万别再去招惹皇帝了!”
莫钦对系统的杞人忧天感到无语:“实话实说感叹一句罢了。我又不是个基佬,老是被男人看上也很无语的好吧。再说了,前几天某人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给我这个太监的身份就绝对不会跟主角配角们搞到一起吗?现在你这么说,嗯?”
系统哑口无言。
这件事它不占情也不占理。谁能想到堂堂皇太子竟看上了一个阉人。
只能说给莫钦找的这个身份的美貌值太高了,同时归结于是莫钦自身带着一股子基佬的气质,所以才会招惹来崔玉真的觊觎。
至于说莫钦是个直男,呵。系统不屑地想道---谁信啊。
随着一声大门开启的“嘎吱”声,几名宫人打开了后殿的门,恭敬地随侍在侧。
好几个容色出众的宫人簇拥着一位身着暗红色华丽端庄的贵妃制服的女子,迈着急促的步伐走了出来。来人正是当朝贵妃朝氏。
朝贵妃今年已经年过三十,外表看上去却仍旧如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面容水嫩清丽,一双杏眼清亮动人。五官嵌合得如同明珠玉翠,招摇靓丽、动人心魄。一步一动间无不透出体态的端庄,曼妙的身材在略显庄重的贵妃服饰下隐约可辨。长眉入鬓,给清新的容貌点缀上几分女子英气和凌厉来。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庄严大气、只可远观的敬意。
莫钦跪在人群中间,偷偷抬眼打量着这位传说中在后宫里可一手遮天的贵妃娘娘。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许多宫人提到她时,无不流露出羡慕和害怕。
朝贵妃已经生过了两个儿子,却还能将容貌和身材保养得如此完美,似乎时间都在她身上停住了脚步。
这样高明的驻颜之术,是个人都想得到。也难怪不论后宫进多少新人,她却总能艳压群芳、一枝独秀、深得皇帝宠爱了。
只是这位贵妃娘娘的名声就不如她的容貌好了。
朝贵妃仗着有母家撑腰,在后宫中十分嚣张,行事张扬跋扈,出游的排场声势甚至力压皇后。
宫中暗传朝贵妃时不时还会加害那些受宠的宫妃,甚至五年前舒妃娘娘那件事也少不了她的手笔.....
她刚从后殿照顾完小儿子。太医诊断说是呛了点水外加受惊过度,多加休息便无大碍。
朝放下心来的同时恼恨从心起---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害她的孩儿!
吩咐人照顾好崔阙,立即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誓要让凶手付出代价!
她站到皇帝身边,高扬着头颅,一脑袋珠光宝气的饰品随着这个动作摇曳起来,闪得低下头的莫钦都被晃了晃眼。
“崔裘,给本宫站出来!”女人中气十足地喊道,语气之凛冽让在场众人无不怀疑五皇子今儿是死定了。
崔裘装作无助地向站在前面的崔玉真递去一眼,得到兄长安抚的点头,随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到了御驾前。
“儿臣见过父皇、贵妃娘娘。”
崔元珏摆手:“起来吧。”声音听不出喜怒。
转而看向贵妃:“贵妃,你叫老五出来是什么意思?”
朝贵妃恨恨地盯着垂头站立的少年,说道:“自然是为了替麟儿讨一个公道。崔裘,你好大的胆子。先前就咬伤了三皇子,现在竟然敢推你兄长入水!明知道麟儿他不识水性,下手如此狠毒分明是想要他的命!他可是你的兄长!尊卑不分、长幼之序不明,简直目无遵纪!”
崔元珏抬手将她的话打断,看向了自己刚接回来的儿子:“老五,你来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你三哥怎么会掉进湖里的?跟你又有没有关系。”
崔裘面色苍白得不似人样,他战战兢兢地开口:“我...我...”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已经吓得两股战战,再憋不出一个字。
朝贵妃用狠毒又轻蔑的神色望着他,“陛下您看,崔裘自己都畏罪心虚得不敢开口了。这种不忠不孝的废物留在宫里简直有损皇家颜面。”
说着,面朝崔元珏跪下,无比愤慨道:“求陛下将崔裘逐出皇宫,让他去看守皇陵,以儆效尤!”
听上去不是多么严重的惩罚,但是在场的人无不相信,如果崔裘真的出了皇宫,恐怕这辈子都没法活着到达皇陵了。
众人噤若寒蝉,一言不发。
崔元珏淡淡地看了一眼朝贵妃,没说什么,而是转头望向崔玉真:“太子,今天你也在,你来说说发生了什么。”
站在太子对面的二皇子崔泠皱了皱眉。他是朝贵妃的大儿子,崔阙的兄长。在这件事上,自然是站在自己亲弟弟这边的。
崔玉真悠悠地开口:“事发时儿臣并没有在场,而是在御花园赏菊。只是没过多久五弟身边的太监就跑过来喊救命,儿臣只好让魏明先过去看看。魏明,当时什么情况,你来说。”
魏明是太子的近身侍卫,领命后立刻上前一步屈膝半跪,冷静地说道:“臣赶到湖边时,见到三殿下和五殿下都已落水挣扎。于是将两位殿下都救了上来。”
崔元珏听后点点头,问:“你看到整件事的过程了吗?”
魏明轻轻摇头,皇帝摆摆手他又退回了太子身边。
只听崔元珏问在场众人:“你们谁来说说当时湖岸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三皇子和五皇子会一齐落入水中?”
崔泠见状,便打算站在三弟这边,给崔裘来个致命一击。
他不疾不徐地站了出来,说道:“回父皇,当时儿臣也在场。我分明看见是五弟将三弟推下去的,之后好像是他自己滑了一跤也栽了下去。”
“一月前,崔裘咬伤了三弟的右手,当时太医说过伤势比较严重,三弟半个月内都不能提剑了。母妃听后一时悲痛愤怒,责罚了五弟。想必就是那时五弟对母妃和三弟怀恨在心,才会在今日趁机报复的。”
他这话纯属胡说八道、颠倒黑白,不过是看准了太子中立又没有看见全程,而其余的皇子公主皆忌惮朝贵妃势力不敢说真话。
剩下的那些人就更好办了,大部分都是朝党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出来替一个无权无势的五皇子主持公道。
崔泠沾沾自喜地想道。
一旁,朝贵妃由着宫人将她扶起,慷慨激昂地叫道:“陛下,您也听见了。臣妾当日看麟儿的伤口血肉模糊的,爱子心切于是对五皇子略施小惩。没想到此子竟如此歹毒,一直找机会要我儿子的命!虎毒尚且不食子,这种敢谋害亲哥哥的人怎能放任他留在宫廷中!”说着,犹如过于激动一般掩面而泣,将一出声泪俱下的控诉演得淋漓极致。
崔裘已经不住地打着寒战,不知道是心虚的还是吓的。
崔元珏的眉头深深地皱起,他环视一圈众人。
崔裘惊惧得发抖,崔泠得意洋洋,朝贵妃哭闹不止,太子云淡风轻。
其余人不是低着头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
末了,他叹了口气,对崔裘说道:“崔裘,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说,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否则,朕只能依照谋害亲兄长的罪名依律处置你了。”
闻言,朝贵妃和崔泠的眼中露出一抹狠毒的快意。而被众人目光包围的崔裘,则已经害怕得快要晕过去。
莫钦一面感慨自家儿子演技真好,简直能和朝贵妃拼一拼“最佳表演奖”,一面毫不担心。
他知道,一切尽在太子的掌握之中。
果然,正当崔元珏无奈地要开口宣判时,一个矮小劲瘦的身影站了出来,大声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少年的声音清亮朗润,回荡在上书房内。
众人无不惊诧地看去,却见此人是七皇子崔何立。其母妃是宫里的月妃娘娘,母家没什么权势,一直谨小慎微、不与人争斗。现在突然站出来,不知是要说什么。
崔元珏看着自己最小的儿子,语气和缓地说道:“你且道来。”
小少年规矩地跪下一叩首,挺直了腰杆,大声道:“我一直都在上书房内,也看到了湖岸边的整个过程。太子哥哥没有在场,二皇兄包庇同胞弟弟,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出实情。儿臣深感不公平,所以才想告诉父皇真相。”
“根本不是五哥推的三哥,而是三哥、四哥带着一群人欺辱五哥,不仅鞭打他还将他推进水里,想要将他淹死。”
“三哥才是二皇兄嘴里那个自己掉进去的人!”
“如果父皇和贵妃娘娘不相信,可以看看五哥身上的鞭痕。三哥下手重,根本不顾兄弟血亲之情,简直是往死里打!那些痕迹势必十分明显,就算让太医来验也能验出是出自三哥的那条长鞭!”
“受了如此重的鞭伤,周围又尽是三哥的人,试问五哥该怎么主动推三哥入水?!请父皇明鉴,还五哥一个公道!”
少年清朗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的耳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崔泠想不到这个一直与世无争默默无闻的小弟竟然会站出来摆他一道。还未等他发作,又有一人站了出来---
“惜儿可以作证,七弟说的没错。”穿着藕色宫裙的小公主跪在了皇帝面前,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闪烁着坚毅的神采,让人无法怀疑这样一个善良可爱的小姑娘说的会是谎话。
崔月惜,六公主,柔妃之女。平时同样小心谨慎几乎没有存在感。此刻却坚定地站了出来维护心中的“正义”。
崔元珏看着自己这一对儿女,给身边的大太监李实使了个眼色。
李公公立刻会意,上前挽起崔裘的衣袖,果然在白皙的肌肤上看到青紫交纵的鞭痕,有一些还冒着血。
这下形势彻底逆转,众目睽睽下人证物证齐全,只要让太医来验验鞭痕,便再无可抵赖了。
崔元珏看了一眼后心中便有了计较,吩咐李实带五皇子去找太医治伤。待他们走后,他重重地一掌拍在桌子上。
他的眼睛在众人当中环视一圈,最后落到朝贵妃母子身上。
崔泠本想辩驳,却冷不防对上了父皇冷漠探究的眼神,那种神色冰冷至极,阴鸷且淬着杀意。看得他从头到脚皆是一凉。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件事中最重要的并非崔阙霸凌亲弟,而是如果真如崔何立所说,那么就是他和朝贵妃在宫内宫外结党营私。
所以即使差点害死一个皇子,那么多在场的世家子弟都沉默不言,甚至连上书房的先生都纵容崔阙的恶行替他遮掩。
这才是真正触到了皇帝的逆鳞!
想通之后,他浑身上下冷汗直冒,“扑通”一声跪下,诚惶诚恐道:“父皇,儿臣有罪!儿臣当时一直待在房内温书,并没有看到湖边发生的事。只以为是三弟被人推下去的。儿臣有不察之罪!”
现在想撇清关系已经晚了。
崔元珏理都没理他,而是叫来了锦衣卫,让他们把当日在上书房负责教习的先生待下去审。一定要他们说出实话,三皇子往常在上书房到底是怎么一个作风。
在场的所有人都紧张地发抖。其中不乏有人为了讨好崔阙跟着他一起欺辱五皇子的,而崔远楠则是其中最恐惧的那一个。
他没有崔阙那样的母家势力,平日里就是跟着崔阙作威作福。如果真的查出了事情,朝贵妃一定会把他推出去来保自己的儿子。到时候他和他的母妃就都完了。
从这方面来讲,崔远楠并不笨。他精准地预测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事。可惜,他只在这方面有所觉悟,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破局。
崔元珏没有理会朝贵妃想要喊冤的行为,甩袖而去,连自己的三儿子都没有去探望。
这件事最后的处理结果是,经查,崔阙在上书房中欺凌弱小的官员子女,甚至一年前何尚书家的公子之死都和他有关。
但朝贵妃给出了切实的证据证明是四皇子崔远楠长期挑唆三皇子这么干的。于是皇帝下令罚崔远楠去南京守皇陵,其母熙嫔教子无方削去嫔位降为才人。
罚崔阙病好后面壁思过半年,拿出一万两赔偿他欺辱甚至致死的官员亲属。
剩下的和崔阙一同霸凌他人者,一人十大板,逐出上书房,永不入仕。
朝贵妃管教无方,废其协力六宫之权。罚闭门思过一月。
崔泠,身为兄长公然偏颇胞弟,污蔑五皇子,罚其亲自向五皇子登门致歉,闭门思过半年。
还漏了一个,太子作为众皇子长兄,不能给弟弟们做一个好榜样,没有及时察觉兄弟恶行加以制止和教导,罚一月月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