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与司谨严有关的片段愈来愈多,自雾后涌现,于池礼茫然的过去复苏。
相比于池礼的活泼好动,少年时期的司谨严显然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漠孤僻。
他偏偏与这样的司谨严投缘,自认识后,池礼大部分时间都和司谨严待在一起。
这些片段中,许多幕相同的场景,是池礼放学后奔向研究所,跑向谨。
池礼在学校人缘好,那段时间频繁拒绝同学放学后的邀请:“你们去玩吧!我今天不去了!”说完急匆匆往研究所跑。
他推开谨房间的门,谨正坐在窗边看书,看他到来,抬头看向他,桌上已经摆好两天前池礼说过的战舰模型,“做好了,看看怎么样。”
池礼把书包一扔,拿起铁皮制作的模型,爱不释手:“好厉害!”
那时的池礼迷上战舰、飞机、枪支各类军事器械,学校也有兴趣相投的孩子,但是没人比得上谨在池礼心中的地位。
谨很聪明,能轻易说出不同时期战舰的特征、优缺点,对各国军史了如指掌,在军事上有着超常的天赋,他在各个领域都极为聪明...
池礼偶然发现,他愁眉苦脸说买不到的模型,隔天就摆在了他眼前,自那后谨在池礼心中更是镀了层金。
在池礼闪着细碎光芒,惊讶又渴望的目光中,谨唇角上扬起不明显的弧度:“模型而已,不难的,我可以教你。”
池礼雀跃:“教我!”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坐在房间内拼模型,一待就是一整天。
他们的关系越来越亲近。
·
谨有时会去做检查,具体是什么检查,池礼并不清楚,因为谨从不和他说这些。
那天,池礼推开谨的房间的门,房间内没人,池礼猜测他大概又是去做检查了,于是等着他回来。
等着等着就睡着,池礼再醒来时,是被脖颈后的痒意和凉意惊醒的。
他转身看见谨泛着不正常红的双眸,赫然吓了一跳。
他们贴得极近,他被堵在谨的身体和墙面之间。
谨松开了放在他脖颈上的和揽着他腰的手,依旧平静的神情倒是让池礼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谨定定地看着他。
池礼摸着泛着痒意的后颈,意识带着些刚睡醒的迷茫,嘟嘟囔囔:“怎么了...”
谨只道:“没什么,小池先回去吧,今天我有点累,明天在陪你拼模型。”
池礼点头,也不觉得有哪里奇怪,收拾东西乖乖地回去了。
然而回去后,池礼从镜子里看到脖颈上xian体处的印子,一愣。
他又想起,已经有两三次看到这种印子。
只是当时他觉得是磕碰出来的,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久后,池礼无意间听见父亲们的争执,等他靠近,父亲们的交谈就止住了。
在这之前,他还是听见了一些,尽管有些模糊不清,他听见alpha父亲低声且语气有些不确定地道:“他想标记小池。”
“怎么可能?他还那么小...”omega父亲一顿,于司谨严的成长速度来说,他已经不小了。
两人低声说了些什么,片刻后omega父亲道:“还是要注意一点...”
池礼敏锐捕捉到两个字。
标记。
此时池礼已经上学了,会使用星网,有疑惑就能去星网寻求答案。
他看到一些令他脸红心跳的知识。
几天后,池礼忍不住问谨。
他忘记是如何谈到这个话题的,他问出藏在心底的小疙瘩:“你知道标记是什么意思吗?”
池礼觉得谨是知道的,但是谨却坦然说:“你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池礼解释了一遍,相比于谨的淡定,池礼耳朵尖泛起了一阵不明显的薄红。
谨道:“现在知道了。”
池礼又有些郁闷和犹豫:“你那天是想标记...吗?”他问得很小声,问完后,耳尖上的薄红更明显了。
池礼摸着脖子嘀咕:“我看到了,红色的印子...”
以父亲们的态度和星网上的答案来看,谨的这种行为显然是不对的,并且,他不是omega。
谨神色依旧平静,垂在身侧的手却紧了紧:“你觉得呢?”
池礼没回答,只是小声又正经地纠正道:“不可以的,alpha只能标记别人,不能被人标记。”他像个小大人在给谨讲道理。
池礼已经测出来,他会分化成alpha。
谨眼眸微敛:“我也没想标记你。你睡觉睡红的。”
听到这句话,池礼松了口气,他又自如地勾上谨的肩膀,单纯阳光的笑溢在脸上:“我们是不能互相标记的,嗯......”
池礼顿了顿,道:“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那时候,一阵隐秘的慌张自池礼心底升起,池礼不知道这种情绪为何,他隐约觉得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谨不可以这么做,直到谨的这句话出现,才抚平了池礼心底的那阵慌乱。
这件事像支小插曲,于后来的池礼来说,是风吹过就散开了的雾,根本没放在心上。
当池礼从过去的记忆中醒来后,开始细细琢磨起当时的久远的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司谨严从那时起就已经不对劲了。
·
从某段时间起,谨不在房间的时间逐渐增多。
池礼推开门,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窗边没谨的身影,桌上是未完成的模型。
他开始很多次看到,被工作人员带进来的谨,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他看见谨困倦地坐在椅子上,父亲们也和他说:“最近谨有点累,你要给他休息的时间,不要总是来找他。”
尽管如此,池礼还是会偷偷溜过来找谨,他看见谨比平时更安静地坐在窗户旁看书。
谨什么都没提,池礼却无端地心往下坠,他尚不知这种情绪是不安,只是本能地想让谨再开心一点。
他看着现在的谨,仿佛又看到最初的谨,那时的谨坐在轮椅上,外表坚硬冷漠,池礼看着,只觉得这个小孩空空的,鸡蛋一样的外壳里,是一张空白的纸,什么东西都没有。
于是他忍不住靠近谨。
现在的谨比当时的谨,更多添了一股无法言说的发自蛋壳深处的乏累。
谨做完检查回来,池礼注意到他手腕上缠着绷带,渗出来的血染出一个不规则的形状。
池礼眉头紧蹙,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仿佛受伤的是他,他小心轻声地问:“痛不痛?”又问他是怎么弄的。
谨盯着他看了一会,才道:“痛。”
池礼心里更难受了,话还没说完,又听到谨道:“很痛。”
谨神色平静,只有池礼才会上当。是有痛感,但这些痛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当他说出来,大概也只有池礼才会这么紧张地担心他。
“怎么才能不痛...”池礼焦急地在谨身边转,紧接着像颗小炮弹往外冲,“我去找他们拿药。”
谨拽住他的手腕,池礼回头,眼神询问,谨:“你帮我就行。”
片刻后,池礼眼巴巴看着谨,神情严肃:“真的只要吹一下吗?”
谨举起手,池礼犹疑地凑过去,嘴唇几乎快贴到伤口,小心地吹了一口气:“这样吗?”
谨点头。
池礼又问:“然后呢?”
“不疼了。”
池礼这才反应过来谨是在逗他,缩回去,嘴唇紧抿,有些不高兴。
“你再吹一下。”谨顿了下,“你吹着凉凉的,就不那么痛了。”
池礼将信将疑地又吹了几下,等这么做了好几次,他发现谨的脸色似乎真的比刚才好了很多,于是才殷切的继续问谨还有哪里不舒服。
谨掀开自己的衬衫领口,指着自己的脖颈,池礼看见针管留下的痕迹,“这里也疼。”
池礼毫无心思地凑过去,最后吹得谨耳尖浮起不正常的薄红。
谨攥住池礼的手腕,眉头一紧,“别吹了。”
池礼看着谨的神情,手足无措:“是更疼了吗?我轻点。”
谨:“不是。”
池礼又要去扒谨的领口,被谨制止了,“那是怎么了?让我再看看。”
然而在池礼的追问下,谨硬是一个字也没再多说。